林玥从经理办公室出来,一大早地就坐在茶水间里哈欠连天。
张玲玉啜了口咖啡,慢条斯理道,“看你这国宝样儿,昨天的单子拿下了?”
林玥点了根烟,不疾不徐地吸了两口,方才向张玲玉递了个疲累的眼神。
张玲玉露出同情的神色,“磨到几点?那远洋的秃头佬出了名儿地难缠。”
“快凌晨三点。”林玥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嗓子有些哑。
没有了席煜城的庇护,她林玥也就是个小公司里还算得上骨干级的小业务员儿,现实逼人,她不得不为生活奔波。
两年来,形形*的人她见得多了,像远洋这种大鱼吃不下,又嫌小虾米不够塞牙缝儿的公司老总更是家常便饭,这种人通常是服务生的果盘儿还没上完,他已经急色急状地开始扒小姐衣服,谈点十来万的小生意,人就惦记着揩油了,实在无油可揩,就死命地灌酒,总之是,与女人折腾,乐在其中,与年轻女人折腾,其乐无穷。
张玲玉皱眉,“那你还抽?”
林玥吐了口白烟,只说了一个字,“累。”
张玲玉勾起眼尾,“谁都跟你似的勇,那抠门儿经理不得笑歪了嘴,一人儿顶仨用。”
林玥自我打趣道,“他这不给我提了业务主管,外加88元工资么?”
张玲玉哼了一声儿,“88,还真吉利,也亏他拿得出手,两年来,这小公司少说有一半儿业务是你跑的吧,你要跳槽,我看他指不定抱你大腿哭去。”
林玥笑,“不至于吧,做生不如做熟,人还是别太拿自个儿当回事儿。”
曾经她以为,在某个人眼中,她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到头来,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当初他们是成人式的分手,从头到尾,他一直很平静,林玥表面上很坚强,心里却实实在在被他的漠然给刺伤了,一年的亲密情人算什么,分开的时候,他照样是不咸不淡地,仿佛她是个同他维持着可有可无关系的人。
张玲玉叹气,“你也太不骄傲了吧,要不你跳槽试试,看他做得出做不出。”
林玥自顾自地接起手机,妈字儿还没出口,就听见对方说,“小玥,你爸进了医院,刚才还说是酒精中毒,这会儿又变成肝儿有问题,再查下去,还指不定——”林母突然哽咽了下。
林玥边往外走边说,“妈,你先别急,一切等我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有吩咐身侧一直跟随的张玲玉道,“帮我跟经理请一天假。”
“行,你赶紧去。”
“回头谢你。”说完拿了包包,急冲冲地走了。
路上塞车,林玥中途打了几个电话,去到医院的时候,父亲正打着点滴,母亲坐在床沿,一脸平静地削着苹果,哪儿还有电话里一副老林家的顶梁柱要倒了的架势,见她来了,也只是平平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林玥挨着她坐下,压低声音道,“妈,爸的情况怎样?”
林母仍旧削着苹果,间或看了她一眼,“正睡着呢,没事儿,就喝酒伤到点儿胃,程度很轻。”
林玥松了口气,不免嘀咕道,“几十岁人了,情绪起伏倒挺大。”
林母停下手上的动作,不服老地说,“这不和你们年轻人坐过山车一个理子么,说明你妈我经得起折腾。”
林玥轻嗤,“哪儿哪儿都扯得上关系。”
林母还想说些什么,恰好房门开了,走进一衣冠楚楚的青年俊杰。
林母热情地迎上去,“来,小方,吃苹果。”
林玥哼道,“妈,差别待遇哈,还以为你削给我吃呢。”
林母一边招呼方铮坐一边道,“你?你爸进医院那会儿你在哪儿,要不是碰上人小方,你爸能那么快确诊?你妈能这么快宽心?”
林玥揽过母亲的肩,“好好好,你闺女认错还不成么,咱胳膊肘能不能别往外拐。”
林母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这孩子。”
方铮捏着苹果,说着讨长辈欢心的话儿,“伯母,您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恰好一同学在这家医院搞外科,我就给人打了声儿招呼。”
林玥揉着老妈的肩,戏言道,“哟,挺谦虚一同志。”
“那当然,谁都跟你似的,人小方长出息,你成天儿风风火火地,我看,也没干啥正事儿。”
林玥有些不高兴,“妈,你又来了。”
气氛稍微尴尬,方铮在这时站起身,礼貌地说,“那伯母,林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伯父。”
林母一路将方铮送到门口,又推了推林玥,“送送人小方。”
医院的走廊里人声嘈杂,一路无话,行至大厅,林玥咳嗽了两声儿,方才道,“那个,谢了,我妈就刀子嘴,其实挺脆弱的,多亏了你,她又有精神念叨我了。”
方铮咧唇轻笑,“我挺乐意你欠我情的。”
林玥最不乐意听到的就这句话,她欠他情,她欠他情,她却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偿还。
方铮拍了拍她的肩,一脸轻松道,“我又没要你还,搞得跟我逼你以身相许似的。”
林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眸子,颊边儿一阵红。
末了,又听见方铮说,“我爷爷还在二楼内科,我这就上去了。”
林玥出于礼貌地关心了句,“老人家没事儿吧。”
“心脏不好,得定期复查。”
“那行,改天抽个时间探探他老人家。”
方铮一边上楼,背对她,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林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迈开步子,朝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