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春暖花开,庆国公府园子里的鲜花像是争着抢着一般次第开放,红似火,粉似霞,白似雪,好一番热闹的景象。府里的丫头一有空就会借着差事的名头出来逛逛,好感受一下大好春光。

落霞今日没心情欣赏这些,急匆匆地走过花园,回到自己所居住的花园边角处的清心阁里。清心阁原本是先太夫人清修的佛堂,只有两进,而且年久失修,能住的房间只正房和东厢。小姐方槿索性只留下她和秋水在身边,倒是刚好够住。

落霞来到正房,见方槿正歪在榻上看一本游记,看着自己的主子,落霞鼻子里不由地发酸。她刚刚从管事嬷嬷那里回来,只是一个奴才,就身上穿着绸缎,头上插着金簪。而自家堂堂国公府的三小姐,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去年做的旧夹袄,头上一应簪花全无。即使是守孝,也朴素的太过了。

方槿看了一眼进来就一言不发、自顾自生闷气的落霞,笑着问道:“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别人欠了你银子?”

落霞一听,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边抹眼泪边道:“我算哪个牌位的人,谁稀得搭理我。我是为小姐不值。大太太夺了咱们二房的产业,谋了夫人的嫁妆,把小姐赶到这偏僻的地界还不够,如今连咱们的日常用度都克扣。她还想怎么样,生生逼死咱们才算完么?”说罢,用手绢捂住脸,闷声哭起来。

方槿任由落霞去哭,也不出声安慰。倒是另一个大丫头秋水走进屋里,先把茶放下,然后扒开落霞捂脸的手,看着她红肿如核桃的眼睛问:“这又是怎么了?”

落霞柳眉倒竖,恨道:“还不就是那些破事儿:我刚刚去针线房领咱们的春衣,大夫人的陪房王小山家的也在,她竟然说反正咱们也是守孝,又不出门,这衣服不妨迟上两天。你说,咱们不过是给夫人守孝,怎么就连人都见不得了?”秋水拿起手绢给落霞边擦眼泪边说:“你何必和那起子不长眼的东西一般见识,你越是生气她们就越是高兴。”

落霞过了一会儿才止住哭声,却突然想起什么,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急道:“小姐,我刚刚听二门那边我弟弟说,大太太娘家的管事媳妇又来了,你说,会不会又是为那件事来的?”秋水听的也皱眉,沉声道:“她们怎么就不死心呢。”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原来几日前,大太太破天荒地来清心阁,话里话外提到她娘家外甥,若不是小姐借口自己身在孝期,顶了回去,谁知道她要说出多少不堪入耳的话来。后来,她们托人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人简直荒唐的出了名,把青楼楚馆当家,以赌博遛鸟为业。大夫人娘家保平侯府也是大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推进火坑,谁料到她竟然打起了自家小姐的主意。

方槿放下书,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床沿,问秋水道:“杨叔有没有传话进来,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位杨叔名叫杨元,乃是秋水的父亲,他曾是方槿父亲麾下的军医,而落霞的父亲牛二则是方父的长随。与落霞自幼跟着方槿不同,秋水是杨元听说了方槿的情况之后,于三年前使了手段送进来的。

秋水拿出个药瓶,道:“家父说,只要小姐服了这药,脉象自会紊乱。到时无论什么大夫都诊断不出小姐的病症。而妙慧师太乃是夫人生前的好友,她已经答应届时度化小姐出家,想来老夫人那边也不会阻拦。”

方槿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随风飘动的流云,脸上浮起一抹谈谈的笑,“如此便好。”

落霞不是第一次见方槿这样的笑容,自从三年前二夫人去世后,小姐大病一场,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好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妙龄少女,而是一抹孤魂,也许下一刻就会如烟一般飘散。这样的方槿让落霞觉得害怕,于是颤声道:“小姐,你非要出家吗?我们可不可以去求一求老夫人,她毕竟是你的亲祖母,给你安排一门好的亲事还是可以的呀。”

方槿笑的淡然,“我不过是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罢了,这世上还有比佛门更清净的地方吗?”

落霞知道劝不住她,可也舍不得她,咬了咬牙,下决心道:“小姐,请你带上奴婢一起出家吧。”

方槿看着窗外,好似没有听到落霞的话,只是说道:“三日后,我便出孝了,你们按照计划去做。等将来一切结束了,落霞你和牛叔说,让他带着你们一家跟着杨叔回宣城吧。那里有爹当年置下的产业,你们不用担心生计。”

秋水听的这话,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听父亲杨元说过,她的祖父曾是宫里的太医,后来卷入宫闱斗争获罪,举家被发配到边疆。要不是时任指挥使的方父方继礼照顾,他们要么死于沙场,要么熬不过边境的苦寒,更不用想重抄旧业开起医馆。所以,三年前,父亲让她卖身进来照顾方槿,她毫无怨言;三年来,她们三人相依为命,情分早已非比寻常。如今小姐心意已决,她们劝不动,故而心中的难过如决堤之水,不可控制。

方槿见两人都是一副生离死别的惨淡模样,只好劝道:“我只是先到妙慧师太那里躲几年清净,待没人记得我了,我再去宣城找你们可好?”然后赶紧打发两人下去做事,省的闹的凄凄切切的。

其实方槿心里也舍不得她们。她本是现代的一缕孤魂,连番打击之下,生无可恋而选择自杀,不料穿越到了这个不曾在历史上出现的朝代。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落霞,那时原主缠绵病榻多日,落霞为了给她寻一颗人参,与大夫人的心腹管事大吵大闹,直到现在还经常受些冷言冷语。后来会医术的秋水自愿为婢,进府为她诊治,她才堪堪活下来。三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方槿自己心如枯井,虽然没有再次自杀的打算,但也没想嫁给一个古人,出家反而成为最适合她的出路。

过了一会儿,秋水折返回来,对方槿道:“小姐,老太太那边的晓月姑娘来了,说请你三日后到积善堂去。”

方槿心中倍感诧异:老夫人怎么会想起自己?方槿穿来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据说原主出生后不久,家里就找人给她批过命,具体说的什么不知道,总之是不太好。方槿周岁时祖父庆国公过世,十岁时父亲战死,五年后作为遗腹子的弟弟因病夭折,母亲伤心之下也随之而去,就连方槿自己也因为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因此,府里关于方槿八字过硬的流言就没有断过,所以也难怪老夫人不喜欢她,更不乐意见她。这几年方槿守孝,聚会宴饮不能参加,连晨定昏省都被免了。突然提出让她去积善堂,怕不是好事。

三日后,方槿带着秋水和落霞去给老太太请安。路过她们以前住的悠然居时,听到里面叮叮咚咚的似乎是在施工,方槿疑惑地问道:“好好的,修房子做什么?”

落霞冷笑一声:“还不是大少爷要娶妻了么?这悠然居就是人家的新房,自然是要重新修葺。”方槿心下了然,这大少爷便是大伯母所出的嫡长子,比她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九了,前些日子刚中了两榜进士,府里可是好好热闹了一番,如今又要娶妻,这是大小登科齐备了。

方槿问:“你们可知大哥定的是哪家闺秀?”

“听说是穆郡王的嫡出长女。”秋水答道。

方槿摇头失笑,自己的大伯母真真好本事:大女儿贵为宮妃,大儿子科举高中,还有一个小女儿方槿记得长得十分美丽,被方老夫人视为掌上明珠。即使大老爷好色,一屋子的姬妾姨娘,但也没有谁能越过大夫人去。

老夫人所居住的积善堂位于庆国公府的中轴线上。方槿走的越近,越能感受到建筑的阔朗壮丽。穿过垂花门,走过两旁种着艳丽花卉的抄手游廊,三人来到积善堂正房。五间房屋巍然矗立,旁边的廊檐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有几个二等丫头正在逗鸟儿说话。看见方槿来了,一个身穿鹅黄衫子的丫鬟迎了上来,笑着说:“刚刚姑太太还说起姑娘呢,正巧就来了。”说着打起帘子,请方槿进去。

方槿进屋后,见祖母歪坐在榻上与旁边一个三十许的美丽妇人说话,大夫人坐在妇人下首,时不时应和几句。另一边的花架旁,两个妙龄少女正指着一盆兰花笑着说着什么。

美丽妇人看见方槿,招手让她过去,道:“这就是三丫头吧,快过来让姑母看看。”原来这是方老夫人唯一嫡女方继云,嫁与平南侯为妻,平南侯过世后,待孝期一过,她就带着一双儿女回京城住进了娘家。方氏到庆国公府时,方槿正在守孝,因而这是两人第一次见。

方槿上前先拜见了祖母,又给姑母方氏和大伯母见了礼。方氏随手退下一个玉镯子给方槿套上作为见面礼,然后用手帕拭了拭眼角,道:“这孩子长的可真像二弟。”方老夫人叹息一声,对方槿道:“去见见你两个妹妹吧。”

那两个看花的姑娘已经等在一旁,年纪较小些的上前一步,握住方槿的手叫了一声三姐姐。方槿记得这是大伯母的嫡出幼女方柳,今年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模样,怪不得祖母爱若至宝。另一个自然是姑母方氏的女儿,已故平南侯嫡出幼女司徒雪,只见她身姿窈窕,容貌明艳靓丽,盈盈施礼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并不逊色于方柳。

方槿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司徒雪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工夫并不到家,若表妹不介意,就拿去玩吧。”司徒雪轻轻一笑,如雪后初晴,道:“多谢表姐。”

方柳拉着方槿的手晃了晃,撒娇道:“三姐姐,怎么只有表姐的,没有我的,三姐姐偏心,我不依。”方槿见她即使是撒娇也是明媚天成,笑着递给她另一个,道:“我怎么能忘记四妹妹。”方柳展颜一笑,也道:“多谢三姐姐。”

三人没说几句话,方老夫人就招呼她们过去,笑道:“今天叫你们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上次进宫,惠嫔娘娘说起你们姐妹,说是很想见见。二丫头远嫁就算了,三丫头如今已经出孝,出门亦是无碍。四丫头、雪丫头也合该出去见见世面,本月十五,我便带着你们进宫瞧瞧吧。”

方氏掩唇笑道:“我家雪丫头一出生就在南边,刚到京城时看什么都新奇的不行,跟乡下人进城没什么两样,如今就拜托母亲让她进宫见见世面了。”

大夫人也拉过方柳,慈声道:“宫里规矩大,你一定要跟着你祖母,可不敢跟在家里这样冒冒失失的。”

方柳和司徒雪难掩兴奋,依偎在各自母亲身边说话。方槿沉思道:老夫人只带方柳和司徒雪进宫自然是正常的,带上一向不喜欢的自己,不知有何打算。

从积善堂出来,方槿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秋水问道:“小姐,那件事该怎么办?”方槿道:“先准备着,伺机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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