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梦诗杂七杂八地说着话,柳林只得勉强应付。柳林不愧是柳和尚,在如此绝色面前,显得极有定力。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朋友的女友,对她一定要有分寸,既不能离得太远,可又不能离得太近。有时候,看着严梦诗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心里未免也是一动:这真是天下难寻的美人啊!可他马上就发现了自己的卑劣,警告自己:记住师傅的话!一提起师傅,他就变得心如铁石了,一如对待韩娜当时对他的穷追烂打一样。但他还是谴责自己:定力不够!如果他再这样,就应该自断右臂!如此一想,才变得镇静自如。
严梦诗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看了看,神情有些犹豫。柳林不失时机地说:“你既然有事儿,我暂时告退。”严梦诗忙说:“不用,没啥大事儿!你坐,坐!”可柳林已经摆摆手,迅速推门出去。
严梦诗追出门外,走廊里恰好有几位旅客提着包过来,男男女女的,眼睛一起望向严梦诗,显然都震惊于她的美丽。而更重要的是,这几个旅客把柳林与严梦诗隔开了。这使严梦诗不得不恢复矜持的样子,如一个淑女,再也不敢用焦急的声音挽留柳林,尽力躲避着那几个旅客,往前赶。柳林心中暗笑:真是有教养的女人!柳林疾行,一脚跨进电梯门里,扭身朝严梦诗招手,和悦地微笑:“再见了!”他并不等回答,就把电梯门关上了,电梯迅速向下行驶。
出了电梯,柳林仍然大步流星地朝外走,迅速进到停在广场的车里,车轮子发出不正常扭动的难听的“吱吱”声,开了出去。奔驰在大路上,柳林才长舒一口气。他真的怕严梦诗,怕她的一颦一笑,怕她娇嫩的小嘴,能说出那么多令人赏心悦目的话来。
柳林不能不承认,在他认识或者见过的女人中,严梦诗是最漂亮的。她不是花瓶般的漂亮,外强中干;而是带着一种诱人的魅力,一种融化男人血液的直达心底的吸引力。她那弹指可破的肌肤,那波光流溢的眼睛,那轻柔的笑声,都令男人迷醉。而这,可能正是师傅所说的“色关”吧?柳林必须过这一关!“朋友妻,不可欺”!当年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关老爷,正是在护送嫂嫂的险路上,恪尽职守、忠心耿耿,才获得万代的美名的。
柳林眼睛无意间往前面一望,突然见千米之外的路口处,有一辆红车的影子。柳林的眼睛是练出来的,马上认出,正是严梦诗那辆很可爱的小红车。哎呀!她竟然绕到自己前面去了,显然正等在那里!柳林这一惊非同小可,看到正好是个转弯的道口,立刻将车向左拐,拐进一条小街里。
柳林一边开车,一边回顾他刚才经过的道路,觉得太诡异了:他已经转了两个弯,车只是信马由缰地走,没有往“绿茵花园小区”去,严梦诗怎么会准确地堵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呢?
柳林对监控是极有经验的,觉得这现象很不一般。他马上给二号别墅打电话,告诉了严梦诗的手机号码。二号别墅迅速回信:“手机正往北宁路东口去。”而柳林的车,此刻正是往北宁路的东口赶的!
天哪!柳林的手机竟然在严梦诗的控制之下。可是,严梦诗什么时候把他的手机号码加进她的手机定位系统了呢?仔细想想,没有这样的机会,柳林也不可能轻易把手机交给严梦诗。那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严梦诗也有一套跟二号别墅一模一样的系统,也能随时监控手机号码的移动!
这个发现太令人吃惊了!柳林很想立刻关闭手机,可这不太礼貌,那毕竟是他好朋友的女友。他想了想,给二号别墅打电话,告诉他们立刻派出一人一车,拿着他备用的手机,过来与他交接,同时随时向他报告严梦诗的位置。
柳林驾着车,穿小巷,越马路,尽量躲避严梦诗。这时手机响了,是冯小民打来的:“柳哥,黑棍来了,正与杨玉佛在办公室里唠喀。你看怎么办?”
柳林马上说:“你盯紧他,我过去。我要启用新手机号码;过五分钟后,你往这个号码打。”
柳林说了备用手机的号码。
一个小伙子开车过来,柳林与他换了车。那小伙子拿着柳林的常用手机,开车在大街小巷里转,争取把严梦诗累趴下。柳林则拿着备用手机,开上新车,往“滨南大酒店”去。
柳林将车停在酒店的斜对面。虽然甩开了严梦诗,柳林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好友的至爱竟然能对电话号码进行监控,这是很不寻常的!严梦诗到底什么人,她的监控设备放在哪里,有什么人为她服务?
这一系列的问号,让柳林不安。他已经锁定了杨玉佛,又锁定了吕湘子,现在又跳出个严梦诗!这个美丽的、具有精神疾患的、多重人格的女人,真的是复杂的吗?
冯小民的电话打了过来:“黑棍出去了。柳大哥,我与你一起跟踪他吧!”
柳林耐心地说:“小民,你不能跟踪,跟踪就容易暴露。齐岚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你安插进去,咱不能前功尽弃,你说对吗?”
冯小民叹了口气,只好不争了。但他马上补兖了一个新情况:“我从门缝里听到,黑棍好象住在前甸子。”
“前甸子?”柳林知道,那是一个镇,离城区很近。“我知道了。小民,谢谢你。”
冯小民沮丧地说:“谢啥呀?我看你风风火火的,那才是真带劲呢!”
黑棍被杨玉佛送出来了。黑棍还是开的黑车。柳林在后面老远处跟着他。他果然往南郊去。出了城区,往东拐,真的走在通向前甸子的小马路上。柳林很有耐心地跟着。
顺着公路,很快进入山区,两侧的山离得挺远,路边都陈列着农民的房子。经过一个坡道,前面两侧的山离得近了,夹着一个挺有些规模的小镇。这就是前甸子,挺热闹,路两旁的店铺虽小,门面却都挺整齐。不少路过的车停下来,购买东西。
黑棍的车开到小镇东头的一幢民房的院子前。院子有两扇门,一道是通里边住房的门,另一道是个卷帘门,显然是车库。黑棍开车进到车库里。
柳林将车停在镇西的路边,一边盯着罽棍的院子,一边想主意。他先给二号别墅打电话,问询枝姐到了没有?枝姐马上把电话接过去,笑嘻嘻地说:“柳大总管,有何指示?”
“你来了就好。”柳林道,“我可能得在外面呆几天,你承担起我的责任,别出事儿。”
“好的。你不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
柳林挂断电话,又给鲁志军打电话:“鲁哥,我想在前甸子住几天,你能帮我安排吗?”
鲁志军呵呵笑了:“又有新线索了?好,你听我信儿。”
过了一会儿,鲁志军的电话来了:“柳林,你得化装一下,今后的名就叫胡鑫。等一会儿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过去。你跟着他,听他安排就行了。”
“谢谢鲁哥。”
柳林车上就有化装用品,他将自己化装成一个三十多岁的劣汉。二号别墅来了信儿,说严梦诗跟了几条街之后,接到江如慧的电话,便不再跟了,已经回酒店,柳林松了口气。
一辆旧“桑塔纳”轿车来到跟前。柳林开车跟着,穿过小镇,离开公路,沿着一条土路,往山里拐,路两旁的小山坡有着稀稀疏疏的干枯的树木。坡道渐渐升高,前面已经是大山,树木少了,可以看见坡上架着铁丝网,铁丝网向两侧绕过去。而在临路的铁丝网间,离地面约有十来米高的地方,立着一幢平顶的房屋。
前车停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下了车,说:“这就是你呆的地方。”
男人领着柳林,顺着路边一道起码有六十度的砌着阶梯的坡道,往小房走。可以看到,尽头处,在铁丝网处开了一道门。快走近时,两条狗跑到铁丝网门前,对着下面吠叫。随后,一个老头来到狗跟前,往下看,看清了,立刻喝斥狗:“不许叫,这是咱镇长,你们不认识?”两条狗便跳开。老头儿对着下面笑起来。
男人和柳林来到小房前。男人便向柳林介绍那老头儿:“这是矿山的保卫安志山。老安头,这是胡鑫,是到这里搞调查的。他吃住在你这儿,经费有人会给你送来。不要让别人知道胡鑫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你家亲戚,看你来了。”
老安头满口答应。
这套房子是三室,中间是厨房,两侧是住房。柳林单独住东屋。屋里有床,有被褥,有电视。柳林躺到床上,心里一阵子安稳。
老安头老是笑嘻嘻的。柳林看他,六十岁开外,花白的头发,身板挺硬朗,脸上泛着红光。他炒了好几个菜,请柳林喝酒。两个人坐在西屋地中间的桌子前,老安头喝着喝着,眼神就有些迷蒙。
“胡鑫,你小子搞秘密调查?调查什么哪?嘻嘻!小伙子,我老安头的眼睛长钉子,啥都能看出来。你知道我和韩宝庆的关系吗?你不知道?哎呀呀!太可惜了。告诉你,我和韩宝庆,那可是铁了去了。我也是化工厂的人,他一下海,就是我陪着他。十年了,刀山火海都闯下来了。韩宝庆对我可是真够意思!我今年六十岁了,他特意给我弄了这套房子,说是负责矿山保卫,实际上啥事也没有,月月给我开钱,再加上退休金,我钱花也花不了。我城里有房子,老伴也去世了,我时常回家呆个十天半拉月的,也没人管我。不爱做饭,就到矿山食堂去买,也能到镇子里去买。你小子,跟我住这儿吧,我真愿意有个人做伴呢!”
柳林没想到他居然住到韩家废弃的矿山来了,这看来是鲁志军特意安排的。他沉着地问老安头:“那你再没有其他的家人吗?”
“有哇,有哇!我儿子在澳大利亚呢,都定居了。他让我去探亲,我不想去。我自己一个人挺滋润的。你可不知道,当年韩宝庆被炸的那个惨样儿,差点见阎王爷了。你不知道十年前的那次大爆炸?哎呀呀!好几条人命哪。你认识梅飘然吗,就是娜娜的干娘?对对。当年,她的丈夫李梦天就是这矿山的主儿。李梦天跟韩宝庆是朋友,他当时矿山有三个洞,他要把其中一个洞卖给韩宝庆。李梦天是个粗人啊,要不是他粗心大意,也不可能出这么多的事儿。他把炸药都存在要卖的那个洞里。那天,李梦天抱着他才一岁多的儿子,跟韩宝庆,还有韩宝庆手下的王家木,一起来看矿洞。谁曾想,存放的炸药就爆炸了,李梦天和他的儿子,以及王家木当时就被炸死。韩宝庆也炸得不成人形儿,送进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真惨啊!“
柳林注意起来了。
“小胡鑫,你没经过那种事儿,不会知道,其实人就跟小虫小鱼没什么两样。当时的韩宝庆,如果不是彩艳从北京花大价钱请来医生,早就没了。梅飘然呢,更是哭昏了多少场。她倒不是心疼丈夫:李梦天这个粗人平时老打她,把她管得像个犯人似的;她是心疼她的儿子。后来,她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便把整个矿山都卖给了韩宝庆,自己到美国去了。韩宝庆那时候根本不想买她的矿山了,可看她可怜,还是买下来。哎!人哪,可别想得太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其实就是福啊!”
“安师傅,炸药为什么会爆炸啊?”
“警察都来多少趟了,只找到李梦天丢弃的烟头,没找到其他人为的线索。这个李梦天哪,就是个粗人。虽然他乱扔了烟头,但也不致于引起爆炸。最后做出结论,是炸药存放不当,自燃引爆的。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名叫米忠和,那可是个认真人。他开始乱怀疑,有一次问我,韩宝庆能不能有做案嫌疑?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当时就告诉他,谁能自己轻易往火炕里跳?他就没词了。”
“米忠和即现在的刑警队长,负责这个案子?”
“他当时还年轻,不可能担负起这么大的案子,是公安局专案组负责。后来调查不出结果,专案组解散了,就责成米忠和专门跑这个案子。他胡乱猜疑一气,也没猜出个结果,就不了了之了。话说回来,炸药自燃这种结论,我都不服,可又说不清。哎!人要倒运,那就是神仙来了都挡不住。”
老安头喝多了,越法地和谒可亲。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落子照片,全是他与家人、亲戚、朋友的,让柳林看。柳林发现一张老安头与一个男人合影的照片,那个男人的眉眼曾经见过,大约三十六七岁,中等个,有些削瘦,一双小眼睛带着点狠劲。他与老安头站在一幢房子前。那幢房子,一看就知道是东北农村的房舍,三间屋,高出地面,得踏三个阶梯才能上去,中间门的一侧还放着一只大石磨盘。照片后面,可能是老安头写的:“2013年5月与好友纪全保摄于汪家峪他家的门前”。
哦,这个人名叫纪全保。
柳林想了一阵,忽然想起来,这个纪全保的眼睛,很像那个黑棍。只不过,黑棍是满脸的络腮胡子,脸色也黑。而看照片,纪全保却似乎是个白脸。
“这是我好兄弟,特别特别好的兄弟。”
老安头很快就躺到坑上,昏昏入睡。柳林收拾好了桌子,回到东屋,怎么也睡不着。那个纪全保的形象不断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如果纪全保真的就是黑棍,那肯定是经过化装的。而照片上的,却是原形。一个人需要经过化装,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林猛然觉得,他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