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宝兰醒了。屋里黑黑的,醒了也像没醒。因为刚才在梦里,她处在一片荒漠中,到处都是鬼,一个个拖着红舌头的鬼。她极力地跑,后来不知怎的犹如升仙了一般,飘飘悠悠地直往天上飞。她从天上往下看,只觉得下面全是鬼,于是产生了更大的恐怖感。她一直在叫,恐惧地叫,直到她离开那个环境。
她躺着。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她。她傻傻地笑起来,因为那呼唤声很像她最亲近的人,她却叫不出名字。
笑完了,她却更加恐怖了。她重新看到了鬼,四外全是鬼,这些鬼蜂涌着,要扑上来。“鬼,鬼!”她极度骇怕地叫着,想下地躲起来。可她下了地,却不知道往哪里躲,于是便缩到床跟前,咧开嘴,哭起来。
她自己不知道,她咧嘴哭的样子特别怪异,像平时正常的人冷丁吃了苍蝇似的,既难受,又恶心;又像一个不孝子哭去世的父母似的,既悲伤,又做作。她觉得哭不过瘾,便边哭边站起身,在屋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撞,要找个突破的地方。可她的眼前,越法频繁地飘过一个个鬼影,很恐怖的鬼影,就像她在度假村时,所看见的窗外的鬼影一样。
、“啊!”她终于叫起来,抱着自己的头,蹲到地上。“鬼呀,有鬼呀!”她叫着,身子乱抖,好象真的看见了鬼。
可过了一会儿,她累了,不哭了,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笑,纯属傻笑。她站起来,望向窗户,突然嚎叫一声,她看见窗外真的有个鬼脸,伸着个红舌头,那鬼还眨眨眼睛。
“妈呀!”她再度抱住头,蹲下,全身缩得小小的,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躲过鬼的威胁和骚扰。
她没有注意到,她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字,是胡金标留下的字条。内容是:“宝兰,我在你家里呆了半天,照顾着你。你酒醉得太厉害了,我给你喝了许多水。可你还是不醒。我饿了,不得不离开你一会儿,吃点饭。我很快就能回来。你等着我。”
她根本看不见纸条,她的潜意识中,一种想法越来越明确,就是如何对付鬼。她想起来,有个办法能够抵抗鬼,那就是用红布。她便起身,到处找红布。由于找红布的专注,她打亮了电灯,她却浑然不觉。她拉开了柜门,找到了红被,于是铺到床上。她又想起应该唱歌,唱驱鬼的歌。她读过《诗经》,知道那些歌。于是她唱起来,一边唱,一边找红布。
她的歌声很轻,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嘴里的话语也含糊不清。她只是轻轻地唱,不间断地唱。觉得只有唱歌,才能破除心中的恐怖。
她的曲调全是流行曲,根本不是驱鬼的歌。
她口渴,于是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发现里边真的有水。她咕嘟咕嘟地喝下去。
她不知道,她的屋里有个监控器,把她的一切都拍摄下来。而这些图像,则传送到楼外去,传送到吕湘子的电脑上。吕湘子就在离她家很近的地方,正坐在车里,看着电脑屏幕上她活动的影相,吕湘子欣赏着,仔细看着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吕湘子情不自禁地说出来:“你这个有头脑的女人呀,不也成了我的猎物了吗?”
吕湘子手机接到胡金标来的短信:“你在哪里,我要到你身边去。”
吕湘子回了短信:“来吧,我就在二马路与四马路的交界处。”
不一会儿,胡金标开着车来了,他坐进吕湘子的车里。
“吕教练,我又去了宁宝兰的家。她还没醒,我就把药片放进她的水杯里了。我估计,她睡醒之后,一定会喝水的。可我心里总不安,觉得对不起宝兰。”
“愚蠢!”吕湘子训斥他,“你还想不想得到她了?”
“我想。可是……”
“没有可是!”吕湘子的话语毫不留情。“你现在已经成功地实施了两步计划,离胜利的结局只差一点点了。你想,如果宁宝兰暂时出现了精神病的现象,谁还敢靠近她?你就会趁机得到她。所以,你不能犹豫,任何犹豫都将功败垂成。”
“唉!”胡金标长叹了一声。
吕湘子道:“胡金标,我这可是为你着想的。我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吧?”
胡金标忙说:“没有,没有!吕教练,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胡金标停了停,声音粗笨地下了决心:“吕教练,你放心吧,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你的。”
“这就对了。你还是去她的家,守在那里,如果她真的出现了病症,你应该主动把她送去医院,同时把监控器拆卸下来,以免引起麻烦。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可不不能掉链子啊。”
“你放心,我不会掉链子的。”
胡金标走了。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吕湘子鄙夷地嗤了一声:“笨蛋!”
吕湘子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没想到如此完美,以前还觉得不靠潽呢!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牢牢地掌握着事情发展的进程。从早晨开始,他伪装了窗外的厉鬼,设计了唐明洋在走廊里的梦呓,发出了一封又一封短信。而诡异的出租车司机、形似那奇谷的男人,粥里的药,都是胡金标操作的。胡金标为得到一个女人,简直疯了。这很好,吕湘子需要疯子一样的心理控制媒介。
吕湘子明白,他在树林里给宁宝兰喂的药很特殊,能让人产生极度的恐怖,并且会把自己生命中最害怕的事情当成恐怖的对象。由于在渡假村见过厉鬼,因而宁宝兰就必然要害怕鬼,极怕鬼!如果此时有外人进去,就会认定宁宝兰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这正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做的,唯一的知情者,是胡金标。胡金标本来就糊涂,现在为了得到宁宝兰,已经有些疯颠。吕湘子留了一手,把胡金标所有说过的话,全部录了下来。这是以备胡金标反叛时使用的。而吕湘子下一步的行动,胡金标完全不知情。
吕湘子打了个电话,这是给黑二传打的:“你们的行动成功了吗?”
对方得意洋洋:“已经成功,你等着完美收局吧!”
“好,太好了!”
吕湘子关了手机。在吕湘子行动的同时,黑二传组织的另一个行动也展开了,显然进行得挺顺利。吕湘子知道,黑二传的那个行动虽然说是配合他,其实主要是以谋财为主。吕湘子阴阴地想:一切都是利益在作怪。而眼下,吕湘子要万般谨慎,以保命为主,要保住自己的坏事不暴露出去。
突然,吕湘子眼睛盯住了电脑屏幕。宁宝兰的家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江如慧,一个是冯小民。两人一起上前,从床角扶起宁宝兰,将她扶到床上。宁宝兰此时喝进了有药的水,睏了,乖乖地躺到床上,闭起眼睛,睡着了。江如慧不解地看看冯小民:“宁老师咋会这样呢?”
冯小民戏谑地说:“女人吗,不就是事多吗!”
“啪”的一掌,江如慧风快地打了冯小民脸蛋一巴掌。吕湘子大为惊讶,这女孩子动作太神速了!冯小民一吓,跳起来,手摸嘴巴,鸡皮酸脸地叫:“你干吗打我呀?”
江如慧说:“我打的就是你!在安城市,我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宁老师,一个是我哥欧阳凡。谁敢动他们,我就跟谁玩命!你听懂了吗?听不懂,滚!”
冯小民叫屈道:“我听话还不行吗?这两个人,我就是舍了命,也得保护他们,行了吧?”
“这就对了!”江如慧忽然吃吃笑了,她的情绪转变很快。她摸摸冯小民的脸,和解地说:“行了,别装了,我没打疼你。你现在那么牛,又有了新的相好的,打一下不算什么吧?”
冯小民乐了,把手从脸上拿下来,高兴地说:“我啥事儿也瞒不下你呀!”
冯小民很得意,因为他跟香香独自约会了一次,香香明显表现出对他的好感。约会地点是在城北的“再回头”饭店,规模不大,有大小雅间,还没有监控。香香把脸包得溜严,看不出本人来。进了雅间,才把脸上的纱巾拿下来。
冯小民对女人已经有一套办法了,一见面,就哭唧唧地说:“香香,我可能中了邪,第一天看见你,就忘不了你。我是真喜欢你呀!”
香香说:“可我是玉佛哥包养的女人,你是永远得不到的。再说,我是个失身的女人,很贱,你不应该看中我。”
冯小民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反正一见你,就丢了魂儿。香香,你要是愿意跟我,我会豁出去的。”
香香叹气:“你是不知道我啊!我十八岁就来城里打工。就是因为长得有几分模样,老是受男人的欺负。有一次,我在药厂干活儿,老板晚上非要带我走,说是应酬客人。我没办法去了。谁知,老板在包间里,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正好玉佛哥也在那里用餐,听到声音,跑进来,打了老板,把我救走了。我一想,女人在外面混真不容易。玉佛哥能保我,还能给我钱,我就吃这青春饭吧!挣满了二十万,我回家,自己开个买卖,就这样跟了玉佛哥。”
冯小民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遭遇。看香香那百啭千鸣的样子,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香香。燕儿姐在香香面前,就是大粪哪!
冯小民头脑昏了,想现在就把香香弄到手。他是通灵教的人,他怕什么?可不料想,手机发出来短信的声音,拿起来一看,是海秋发来的:“玉佛哥让我们到城北的‘再回头’饭店,说看看情况。我刚刚听说,是因为香香跑出去了。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
这三个惊叹号,令冯小民发慌。他关了手机,说:“香香,不好,你的行踪被杨玉佛知道了。”
“是吗?”香香立刻害怕,“冯小民,你赶紧走,走得越隐蔽越好,一定不要让他发现!你走了,我就会安全的。快,快!”
冯小民立马跑了。
现在,江如慧一提香香,冯小民的眼前便全是香香。他觉得他离不开香香了,他一定要把香香弄到手里!
吕湘子通过监控器看清了他的表情,立刻有些厌恶,骂了一句:“妈的!”
吕湘子对一切能得到女人的男人都满怀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