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你算是刚涉世不久,应该最缺乏的便是体会。听了你方才的话,却感觉你是有什么故事的人。”
“故事”安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我能有什么故事只不过,看多了别人的故事,感叹了太多世事无常而已。”
事实证明,安对文昌帝君说的话没有错。即便萦尘现在生死未卜,还是有人放不下心来,短短的一个晚上,前后来了不下五批要杀萦尘的人,全被安和文昌帝君布下的结界挡了回去。
夜色朦胧,安坐在树荫下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指着文昌帝君被打破的结界,懒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不过没想到天帝竟然这么耐不住性子,居然自己亲自动手,还真是凡事亲力亲为的好”
安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萦尘的房前银光一闪,一个人影高高的飞了出去。
文昌帝君看着那个被急速弹飞的影子,轻轻叹了口气,“你做了什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天帝,你可不要”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才不会对他做什么。而且你要感谢我,你明早的议事可以免了,天帝被我送去极北之地了,回来怎么也要明日下午了。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安,惬意的伸着懒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文昌帝君叫住,“等等,我记得很早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天地初开之时,繁星神树的树神是有人形的,因犯天规,触天道,灭其身困于神树以效六界,非大彻大悟机缘已到不得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抬起头望着幽暗的天空,思绪好像一下子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仍是无所谓的样子,“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这么重的刑罚一定是很丢人的事情,谁愿意记得那么丢人的事情,你说对吧”
安哼着小曲儿愉快地走回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刚才的惬意与愉快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她蹲坐着靠在门上,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身体在微微的发抖,一双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此刻满是悲伤。
“太久了真的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为什么我偏偏还要记得呢。”
她踉踉跄跄的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是她拥有人形的第一觉,她做了一晚上很杂、很乱的梦。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个杏花纷飞,带着酒香的院子,又看到了那个拿着书晒着太阳,浅笑盈盈的人。她知道这是个梦,一个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过于真实的梦。
她本以为时间可以消磨掉一切,消磨掉一切感觉和记忆,但越想忘掉,那些记忆却越加清晰的刻在自己的心上。
这场梦真实又混沌,她睁开眼,发现她不是在天界。
四周清风习习,杨柳细雨,恍若当年。
恍惚中有人持着一柄白色画着墨竹的油纸伞向她渐渐走来,那人衣袖翩然,眉目如画,那人冲她浅然一笑,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姑娘可是迷路了”
她错愕的抬头,望着那人的眉目,千百种情绪涌上心来。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连杏花和泥土的气味似乎都变得格外的真实与清晰,
她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抓住的却是冰冷的细雨和空气。
而他却恍若看不见她一般,扶起了另一个自己。将手中的伞交到另一个自己的手中。
“天色已晚,姑娘还受了伤,若姑娘不介怀,不妨到寒舍暂住一晚,明日在做打算。”
安静静的看着,凄凉一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云心殿。晨光熹微。
斐彦看着神色痛苦的安,微微蹙眉,她这是被梦困住了
安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走走停停,打量着四处的景象。过来这么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这个院子里住的是刘家嫂子,那个院子里住的是王家阿婆,这家店里的烧鸡味道最好,那家店里的小二对隔壁家的小闺女芳心暗许
那些尘封了很久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突然打开。
那些她在漫长的岁月里最快乐,最幸福,却又是她最不敢触碰的记忆,就这样以梦的形式一幕幕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想让这个梦停下,却又舍不得。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贪恋,贪恋那一抹素白,贪恋那一抹温柔,贪恋那一抹浅笑无邪。
其实她一直都记得,只不过从来不敢去想罢了。有时候她会想,她的刑罚到底是灭身囚禁之苦,还是这永世记得却不得求之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望了一眼窗外的琼楼玉宇,轻轻一笑,梦还是醒了啊。她偏过头收了脸上的情绪,冲着斐彦猛得一吼,“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你那么凶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昨晚你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斐彦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昨晚你闹出的动静可是惊动了整个神界。”
“昨晚我做了什么”
“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从你的房间开始冒出奇怪的银光来。紧接着就听到了你哭的声音。”
“我哭”安有些错愕。
“是啊,而且你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神界。就连凤凰谷的人今天都来云心殿算账了。”看着安发窘的表情,斐彦哈哈一笑,“骗你的,只是闹了整个云心殿而已。父亲和帝君怕你出事,让我和奈奈过来照看你。”
安向那边一瞥,果然看到了趴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奈奈。
“我倒是浩气你梦到了什么,看样子,你梦到了很痛苦的东西。”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和别人有关的梦,很感动而已。”
“别人梦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男人遇到了一个女人”
“然后呢”
“然后他们都死了。”
“”
“诶,你表情那么难看做什么,我只是叙述了开头和结果而已。我梦到一对爱侣,相爱却还是抱憾而终,两个人穷尽所有,却还是没有在一起。”
“原来你会做这样的梦”
“为什么我不能做这样的梦”
“我以为你的梦应该是有关浮生六界。”
“他和她,本就属于浮生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