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雨寒有些不服,抗声说道:“此人不过是个傻子,又有何惧?”柳悦清冷冷说道:“杀你父亲时,他已是傻子,败西禅宗时,他更是宛如一根枯木,他头脑虽然坏了,一身武学仍在,更不会有手下留情的念头,你们若前去寻仇,只有死路一条。”他顿了顿说道:“秦庄主知道内情,却十余年不提,在淮阳凌府更是没当面道出,就是怕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仇恨盖天,直冲秦家庄前去报仇,便是强如他这般高手,也无法在他三弟面前护得你们周全。”他神色间颇有些感慨,摇着头说道:“秦初月虽然被人称作脾气怪异,但他在大事上并未有偏颇之举,他要保住你们这些遗孤的性命,只得不道破凶手,如今龙瑶嫣姑娘却被冤枉,又让他有些束手无策,最终只得于在下等人面前道出了实情。”
邓积云仰首望天,半晌不语,过得良久才缓缓说道:“秦初月怕我等死于秦望天之手,又怕龙瑶嫣死于风云十八少手下,堂堂一个秦家庄庄主,怎也如此优柔寡断起来,他若真是体恤人命,当年秦望天作恶时,他为何不出手阻拦?”
柳悦清摇头说道:“此事详情,秦庄主并未过多描绘,他只是顾虑到各位不信他这番言辞,这才托由在下转而述之。”邓积云笑了笑,说道:“柳家人之言,自然天下人信得过,柳少庄主虽然和我们有些过节,但邓某也是信了你这番话,既然如此,一月之后,风云十八少再去秦家庄讨回公道,便算允了柳少庄主之言,还请柳少庄主到时不再阻拦咱们行事,柳少庄主意下如何?”
柳悦清轻轻一叹,说道:“你们真要前去送命?”邓积云冷笑一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风云十八少看在柳少庄主面子之上,不再为难这位龙姑娘,但秦望天身负十多条人命,岂能就此罢休?”华雨寒也是附声说道:“秦望天武功虽强,咱们风云十八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又有何惧?”柳悦清说道:“说句不敬之言,除了邓兄之外,你们这十几个人学艺未精,只能算是二三流的人物,我和秦庄主联手,就能将你们一一击败。”华雨寒沉声说道:“那又如何?”柳悦清说道:“两个柳悦清和两个秦初月联手,都不是秦望天的对手。”
他此言一出,风云十八少都是骇然色变,邓积云更是俊脸阴森吓人,森然说道:“柳少庄主此言未免过于夸张其词了吧?”
柳悦清笑道:“秦望天已臻无形剑气境界,当时略施剑术,秦初月只能仓惶而逃,我身后的耿姑娘和龙姑娘当时亦在场,在下所言可有虚假,诸位不妨一问她们便知。”
风云十八少都是默然不语,华雨寒咬着嘴唇恨恨说道:“江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凶手?难道真的报不了仇了?可恶,天理何在?风云十八少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这个仇,这个仇……”俊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既感惊恐又觉不甘。
柳悦清长舒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提个期限,那日之后,诸位若再有报仇之念,柳悦清绝不再阻拦。”邓积云问道:“何时?”柳悦清说道:“华兄方才说‘风云十八少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如今你们十二弟不幸丧生奸人之手,不如等到手刃杀人凶手之后,再去秦家庄也不迟。”
邓积云想也不想大声说道:“就依柳兄所言,咱们报了俞兄弟的仇之后再去秦家庄问罪,如此俞兄弟泉下有知,亦能瞑目,诸位兄弟,你们意下如何?”回头看去,风云十八少都是神色庄重,齐声叫道:“但凭邓大哥做主。”邓积云微微一笑,望着柳悦清说道:“既然如此,淮阳凌府之后,风云十八少和柳少庄主今日终可化敌为友了。”柳悦清笑道:“柳悦清从未将诸位当成仇家,往后诸位有事要在下相助,在下定不推辞。”邓积云笑道:“柳兄言下之意,风云十八少前去秦家庄时,柳兄也要一同随往?”柳悦清不置可否地说道:“或许吧。”
邓积云打量了他一眼,突然抱拳说道:“风云十八少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柳兄,告辞。”柳悦清也是拱手作揖说道:“恕不相送。”邓积云转过身,带着其余众人沿街离去。
柳悦清注目凝视风云十八少背影于远方消失,才回身走到两女身前,笑道:“虽然耽搁了稍许,终于化解了龙姑娘和风云十八少之间的仇怨,我心中这块大石终能放下了。”耿沧柔却有些担忧,说道:“但他们得知凶手是秦望天,终有一天还是要前去秦家庄的,到时候……”柳悦清苦笑道:“但也不能让他们至死都蒙在鼓里,他们如今先要报兄弟之仇,也是件棘手的事,暂时不会前去秦家庄,这些天来我冥思苦想,这已是最妥善的办法了。”
想到秦望天的心智、武功,耿沧柔幽幽一叹,说道:“望他们别做傻事才好。”
这一耽搁,夜幕已然低垂,三人便在溧阳城中住宿一宿,次日一早再度动身,不久之后,便踏进了平江府。
耿沧柔眺望四周,啧啧赞叹,娇声说道:“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果然名不虚传,这里可比荆州热闹多了。”柳悦清笑道:“姊姊也是初次前来这里?”耿沧柔笑着点点头,柳悦清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带着龙姑娘在城内逛逛,聊以打发时间。”耿沧柔一皱眉,说道:“你真要甩下我们独自行动?”
柳悦清微微一笑,还未答话,龙瑶嫣已开口说道:“听说这个月落乌啼很是厉害,你一个人去未免有些冒险,不如我和柔妹妹一同前往,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微红着脸颊,满脸紧张之色,有些忐忑地看着柳悦清,柳悦清定了定神,忙道:“在下暂时还不打算去惊动他们,只是许久未见到‘姑苏凤展’的吴惊云兄,在下趁此闲暇,正要前去拜访。”
耿沧柔说道:“去姑苏凤展并非大不了的事情,咱姊妹也去看看。”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拉着龙瑶嫣转身就走。
柳悦清愣了一下,猛然惊觉,急忙叫道:“不对,姑苏凤展已不在卧龙观前。”奔到两女身前,说道:“吴惊云为了照顾他的大姊,将店铺挪去了盘门附近。”耿沧柔一怔,说道:“竟有此事,我倒是不知。”柳悦清笑道:“我初来此地,也是兜转了数圈,这才寻到了吴惊云,吴家的织锦手艺精良,姊姊倒可一饱眼福。”他伸手握住了耿沧柔的玉手,悠悠说道:“只是‘七彩居’的镇店之物‘百花朝凤锦’于平江府里堪称一绝,南宫姑娘的手艺独树一帜,连吴惊云都是赞叹不如。”
便听耿沧柔咯咯轻笑道:“我听思箴姑娘提及过这张细锦,看你如此神不守舍,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柳悦清听她笑得古怪,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猛然间一声轻呼,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原来无意之下,柳悦清竟然抓着龙瑶嫣的小手却毫不察觉,而耿沧柔却挽着龙瑶嫣的另一只手臂,盯着他吃吃轻笑。
柳悦清红着脸连连抱歉说道:“龙姑娘,在下一时无心,多多冒犯,还请不要介怀。”龙瑶嫣也是俏脸微红,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耿沧柔笑道:“谁让你这么神不守舍的,若不是龙姊姊知你并非登徒子,我看呀你这只手臂可要不保了。”柳悦清苦笑道:“姊姊最近尽是揶揄小弟,不知是何道理?”耿沧柔说道:“谁让你要把我们姊妹丢在客栈里的?”柳悦清失笑说道:“如今咱们不是一同去往‘姑苏凤展’,姊姊还在动气?”耿沧柔气鼓鼓地一点头,神情甚是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