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细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轻风环绕山巅,更增火势,耿沧柔近到屋前五、六丈处,热浪缠身而至,难以寸步往前,她焦急地四下张望,却依然没见到柳悦清的踪影,心慌意乱之下,打了个哆嗦,喃喃说道:“难道他没有逃出?不,我不要。”心口陡然痛得厉害,一口鲜血几乎喷将而出,她一咬牙,正要往屋内冲去时,手腕突然被一人拉住,便听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耿姑娘稍安勿躁,你若冒然进屋,无疑是送死,还请三思。”耿沧柔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是穆夜川,他一脸坚毅之色,手上极为用力,死死抓住耿沧柔,生怕她用力挣脱。
耿沧柔仿佛气力全无,软软跪倒在地,痛哭着道:“清弟,你怎么这么傻,只顾让我们脱险,你自己却……还不如我随你一起去算了……”
穆夜川松手放开,口中安慰说道:“柳少侠和我先后脚逃出,他是天下难得聪明之人,武功也远胜于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突然弯腰呕出一口鲜血,苦笑着说道:“这一掌还真是刚猛有劲,差些就接不下了。”
耿沧柔咬着银牙起身说道:“我在去后面找找。”火影婆娑中,隐隐见到一侧有人影闪动,耿沧柔露出喜色,脱口叫道:“是清弟吗?”迈步飞奔过去。
对面这道人影注视着大火,随即转身向外行去,耿沧柔飞奔而至,叫了声“清弟”,和此人照了一面,不禁脸色一变,说道:“是你?”
对方也是一呆,随即笑道:“耿姑娘福大命大,竟然没死,许某也要恭喜姑娘了。”此人并非柳悦清,而是上次亦在桃红岭上见过的许深贝,他正微微含笑看着耿沧柔,显出一丝嘲弄之色。
耿沧柔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自语说道:“不是清弟,不是清弟,可恶,你们西禅宗真是欺人太甚。”她从未像这时怒火中烧,一双秀目充斥着恨意杀气,一字一句说道:“许深贝,我要杀了你。”铿锵一声,剑已出鞘,化出数道剑影,直刺许深贝胸前要害。
许深贝看清耿沧柔神色不对,早已暗中提防,眼见兵刃近身,急忙拔出短刀荡开剑锋,耿沧柔转眼就已变招,“涯心倦”、“耻心负”、“挚心碎”三式齐发,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出剑都是“心字十三音”中最为凌厉凶狠的几招,直杀得许深贝一阵手忙脚乱,短刀来回抵御,一声脆响后,左臂已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吃痛之余,许深贝哼了一声,短刀反撩耿沧柔咽喉,他的短刀刀法灵活多变,也非弱技,只是一上来被耿沧柔不要命的打法弄了个手忙脚乱,这才吃了大亏,此时反守为攻,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耿沧柔剑刃猛地巨颤数下,垂剑疾点许深贝的小腹,她竟不顾对方短刀攻来,这一招“轩心浩”竟有同归于尽意图,许深贝脸色一变,急忙往后跳开,剑尖划过腹部,慢得半分就遭开膛破肚之灾。
他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才定,耿沧柔复又纵身扑上,长剑直劈横砍,招招都是搏命招数,许深贝吓得脸色惨白,大叫道:“你这婆娘可是疯了?”转过身来慌忙逃窜,竟是斗志全消。
穆夜川急忙喊道:“穷寇莫追,耿姑娘,莫要遭了对方暗算。”耿沧柔充耳不闻,提剑在许深贝身后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庄内绕了数圈,许深贝一身轻功不弱,耿沧柔全力追赶,却还是难以逼近,许深贝暗暗叫苦:“这婆娘发疯了还真是要命,柳悦清和秦初月都没现身,该是死在屋里了,我先离开桃红岭为妙,犯不着和这婆娘拼命。”他心念一定,便往山庄门口掠去。
只听一阵噼啪声响,烧成一团的屋子那边又接连闪出火星,一时火势冲天而起,同时一声怒吼从屋后响起:“他奶奶的,还没炸完,可要把老子烤成烧鹅了。”随着这声大喊,三道人影慌慌张张从烧毁的屋子一侧飞奔而出,到了空地处才停了下来,当先一人弯下腰连连咳嗽,吐着气说道:“他奶奶的,差点就死无全尸了,这贼娘的火药怎生这么厉害?”
耿沧柔身形一顿,转身看着三人,森然说道:“铁书盈,你们都没死?”铁书盈一抬头,望见耿沧柔冷若冰霜的脸庞,也是惊奇说道:“你也没死?脚下也不慢啊,哈哈。”他仰头一笑,突然看见许深贝正在不远处,顿时一跳而起,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襟,怒道:“姓许的,你他奶奶的连我也要炸死,究竟是什么意思?秦掩迟,董元力,咱们出手揍他一顿怎么样?”秦掩迟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身上更是沾满了泥土,好不狼狈的模样。他仰天舒了口气,凝视着许深贝,缓缓说道:“咱们设计是要炸死秦初月和柳悦清,许深贝,你尽然连我们也算计在内,原以为咱们四人中心肠最狠毒的是董元力,想不到连秦某也走眼了。”他声音冷酷阴森,显然也动了真火。
许深贝指着铁书盈说道:“这事你们怎能怨我?秦初月是何等人物,我不得不步步为营,好不容易靠近了屋子,若不是这个呆子大吼大叫,口中失言,给那柳悦清看破了,我又怎会慌乱之中提前点了火线,这个计策又不是我谋划的,怎能怨我?再说你们三人此时仍然安然无恙,又何必怒气冲天?”
秦掩迟转头狠狠瞪了铁书盈一眼,怒道:“都是你这个呆子坏事,气死人了。”铁书盈也毫不退让,怒气冲冲说道:“你们几个肚肠拐弯抹角,咱大铁子一根肠子通到底,想不通你们这些啰哩啰唆的鬼话,在那破屋子里装腔作势这么久,早就憋死我了。”董元力嘿嘿一笑,阴阴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方才情形是险恶了一些,不过这火药果然厉害,咱们没见到秦初月和柳悦清现身,想必已死在这场爆炸中了,沈老大若是知道这个喜讯,想来会大为高兴,咱们自己人不必内乱。”
许深贝干笑一声,正松了口气,远处一个冷峻声音悠悠传来:“是哪一个说秦某死了?”四人脸色大变,齐转头去,熊熊火焰中,一人从暗处慢步走来,全身衣衫褴褛不堪,宛若乞丐,但一身气势席卷而至,不禁令人窒息。秦掩迟叫了一声:“哎呦,秦初月还没死,这下可不妙了。”他深知此人厉害,自己绝非其对手,当下脱口叫道:“形势糟糕,弟兄们扯呼。”话音未落,早已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山庄。
许深贝方才一直在屋外埋伏,没见到秦初月的相貌,此时听秦掩迟一说,也是脸色变了,失声喊道:“这人就是秦初月,果然是个狠角色,三十六招,走为上策,许某也恕不奉陪。”摇身一晃,紧跟着秦掩迟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