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清双目陡张,厉光一闪,尚未发作,谢荟兰已从远处飞身掠至,冲到邓积云身前,一掌朝他脸上掴去,怒道:“邓积云,你干出这种勾当,和魔姬又有何差别?”
谢荟兰愤然出手,这一掌力道不轻,邓积云并不避让,左侧脸颊吃了一掌,重重摔倒在地,他哇地一声,吐了口鲜血,挣扎着爬起身子,却仍然对柳悦清和谢荟兰视而不见,咬着牙绕过二人,往前径直走去,口里喘着粗气,眼神如负伤饿狼,谢荟兰见他神情狰狞,目光凶恶,一时倒也不敢再近他身前。
邓积云往校场出口走去,此时周围早已乱成一团,许多人惊慌失措,正往凌府外逃去,却也有近二十人大胆沉着,虽远远退开校场中央之地,却欲一观变故究竟,并未立刻离开。人群涌动之中,一人缓缓立在一侧,负着双手注视校场之内,脸色异常平静,邓积云正是走向此人,柳悦清已看清此人相貌,心中一凛,暗道:“凌焯明这时出现,凌府被毁去一幢楼,他并无惊怒之色,可知他早已得知邓积云这番安排。”他在意两人行动,便也跟随了过去。
邓积云走到凌焯明面前,眼神更见凶恶,似要将凌焯明撕裂,钢牙咬得咯咯直响,突然切齿说道:“凌焯明,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有‘龙虎楼’的火药炸开,其余的呢,怎会没有一丝动静?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凌焯明愣了一下,这才皱眉说道:“邓兄此言甚是奇怪,霹雳堂的火药是你一人取来安置,在下双手孱弱无力,不能相助邓兄,火药一事我始终没有过问,如今却又为何来怪罪于我?”
邓积云怒道:“整座凌府我前后都埋下了火药,就等魔姬入殻,就算是她武功再高,整座凌府一起爆炸,她亦难逃生天,若不是你暗中做了手脚,方才炸开的就不只是龙虎楼一处,姓龙的贱人早就毙命当场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群雄无不色变,众人万万没料到整座凌府都被埋下了火药,霹雳堂的火药威力举世闻名,这一爆炸不仅是整座凌府灰飞烟灭,连在场的众人都随之陪葬。邓积云这招不可谓不毒,许多还未离去之人顿时如炸开了锅,纷纷破口大骂。
凌焯明霍然色变,怒道:“你要毁去我整座凌府?”邓积云惨笑一声,说道:“只要能报得了冯门之仇,余事于我又有何干系?”凌焯明脸色变了数下,突然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事是我大意了,邓兄,你心思深沉,凌某也被你瞒过了。”
柳悦清听清二人交谈,也自暗暗惊骇,心潮起伏不定,当即走近二人,望着凌烛明摇头说道:“凌兄何必出此下策?”他知若非凌焯明应允,邓积云绝无法在凌府施下重重布置,此事关键仍在凌焯明身上。
凌焯明缓缓道来:“柳兄有玲珑心智,却也难以看出这场大会玄机,只是凌焯明此时无法奉告。”柳悦清回头望了一眼如同废墟的校场,冷笑一声说道:“凌兄高看在下了,就算魔姬手段如何狠毒,此时不过是其女儿在场,你们竟用火药算计,而不顾到场众多江湖朋友性命,如此恶行尤胜魔姬。”凌焯明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在下并无此意。”
一声怒喝响起,便见秦初月如风一般扑了过来,他全身尽沾尘灰,颇显狼狈之态,眉间怒气勃发,柳悦清见状,忍不住吃了一惊:“难道龙瑶嫣没躲过炸药,香消玉殒了?”不及细想,秦初月已扑到凌焯明身前,一把将他提起,喝道:“姓凌的,你和邓积云敢用这种手段,就不怕我毙了你?”他剑眉扬起,满脸怒色,早已气急败坏。凌焯明看着他,嘴角突然扬起一丝笑意,说道:“秦庄主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吧?”他神色镇定,丝毫没有慌乱之色,秦初月见他如此冷静,倒是一怔,不禁也有些佩服,凌府掌门胆色确有过人之处。
秦初月将他往地上一扔,峻声说道:“淮阳凌府,自凌傲翔以来素以侠义道自居,虽然秦某看不惯你们凌家这种自命清高不凡,但凌傲翔和凌绝星在世时,凌府行事光明正大,也被武林同道认同,凌绝星才死了十多年,凌府就出了你这个不成材的当家?凌烛明人呢,为何不见他行迹?”
凌焯明从地上缓缓爬起,眉间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凌府成名虽晚,却也不容秦庄主小觑,凌某如何行事自有分寸,不必由秦庄主说三道四。”他神情肃穆,这时显出一府之主的气派,秦初月嘿嘿一笑,说道:“秦某乃秦家庄庄主,凌兄是淮阳凌府府主,彼此分庭抗礼,常闻贵府六合剑法天下第一,秦某却未曾见识一二,此时不自量力,敢请凌兄指教一番。”他这一说,无疑是向凌焯明下了战书。
凌焯明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双手自幼断了几处经脉,无法练功,秦庄主一掌便能打死在下,也无需比武这等烦事浪费时间。”
他坦然而言,秦初月和柳悦清却是一惊,秦初月抓住凌焯明的手臂,捋起他衣袖,手臂之上数道剑创赫然可见,呈暗褐色,微微鼓起,显然这些剑创已有不少年头,凌焯明淡淡说道:“这些伤痕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过凌焯明从未与他人提及,如今二位既然已知,还请二位替凌某保密,别向他人道出。”柳悦清暗想:“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对他下这等毒手,难怪他脚步虚浮,眼神无光,竟然是残疾之躯,倒也有些可怜。”
秦初月哼了一声,放开凌焯明手腕,回头大步而去,凌焯明手无缚鸡之力,秦初月自持身份,不便对他动手。柳悦清望着秦初月离开,突然说道:“是谁对凌府如此怨恨,而对凌兄下此毒手?”凌焯明笑了笑说道:“这事不提也罢,我只是被废了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阴肺经,这些年来不免有些体弱多病,一直深居简出,江湖上的恩怨俗事倒也管得少了。”
柳悦清心中一动,看了邓积云一眼,低声说道:“凌兄如此一说,在下有些明白了,莫非是邓积云以武挟持,而令凌兄身不由己?”凌焯明哈哈一笑,说道:“秦庄主都胁迫不了凌某,何况他人,柳兄未免小看在下了。”柳悦清见他一直隐而不说,心头一阵焦躁,跨前一步,一字一顿说道:“今日凌府中江湖人物伤亡众多,日后必会掀起风波,此中曲直,还请凌兄务必相告。”
凌焯明笑道:“柳少庄主何必纠结此事曲直,月落乌啼恐要散去,少庄主可要将这些人留下?”
柳悦清急忙抬头看去,只见轩辕兄弟早已鸣金收兵,正四下张望,似在寻找何物,眼神透出焦灼,黑衣蒙面人已不知去向,或是先走了一步,而左护法也不见了踪影,和他久战不分胜负的刹那和尚亦是不在场内。凌焯明说道:“那位左护法和光头大师被压在碎石堆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柳悦清脸色一沉,突然说道:“邓积云,剩下的火药呢,你埋在何处?”邓积云大笑一声,说道:“这座凌府中,院子楼房,地底悬梁,即便是你们脚下,都埋藏着火药,只可惜老天捉弄我,就‘龙虎楼’炸开了,否则,姓龙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处了。”
柳悦清冷冷说道:“你的风云十八少兄弟呢,也不管他们死活了?”邓积云惨笑道:“我们一十八人为了报仇,早有必死决心,柳少庄主,你多虑了。”他一咬牙,往风云十八少其余众人走去。
柳悦清听得眉头大皱,邓积云处心积虑,抱有同归于尽的念头,那埋下的火药威力之大,由“龙虎楼”崩毁殆尽可见一斑,他急忙说道:“凌兄,这里已是险地,还请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凌焯明苦笑一声,说道:“府中有众多要物不能遗失损毁,柳兄请先行一步,凌某还走不得。”他快步走上拉住邓积云,肃声说道:“邓兄,‘华星楼’可也布局了?”
邓积云嘿嘿一笑,拭去嘴角血污,说道:“虽不曾布下,但若剩余火药尽数引爆,华星楼能否安存也是未知之数。”凌焯明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喝道:“邓积云,你……”邓积云手掌一挥,将凌焯明打倒在地,说道:“你杀了那姓龙的贱人,我就取出所有火药,保你凌府安然无恙。”
他话音刚落,一阵朗笑声从龙虎楼那处飘然而至,随之一人悠悠说道:“邓积云,你以为只有‘龙虎楼’炸裂倒塌是天意为之,真是可笑之极。”邓积云猛然回头,只见两道身影从废墟上方缓缓走了过来,柳悦清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大声叫道:“方兄,这里天翻地覆,你却躲到哪里去了?”
走在左侧的正是方杰远,其在庭院门口突然消失不见,此时才姗姗出现,柳悦清和谢荟兰惊喜交集,却也心生疑窦,而在其身侧,一名九尺大汉傲然而立,脸上凹凸不平,尽是疙瘩,神情也有些木讷,满脸紧绷之色,略显拘谨之状。
邓积云看见此人,瞳孔不禁一缩,讶道:“你是西门一见?”方杰远笑眯眯地说道:“正是西门二哥,邓兄既然认识二哥,那就不用多说了。”邓积云流露出沮丧之色,恨声说道:“原来如此,我自信满满,火药埋藏方位引燃手法都无差错,为何只有龙虎楼倒塌下来,竟不想在此遇见西门兄,那我大惑当可解开,这一仗我败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