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清恍然点头,转眼一想也甚觉好笑,喃喃说道:“姊姊这般说来,此人竟是和伯父交情甚好,那又怎会……”瞥了屋外的尸身,失声叫道:“是剧毒。”屋内众人正凝神苦寻发话之人方位,此时听闻柳悦清惊呼,都转头望去,只片刻之间,毙命汉子全身肌肤已一片漆黑,正是中毒之相,郑萱和耿天鼎面面相觑,耿府中人各有一身绝学,却是对毒物一窍不通,此人以毒慑人,击中了耿府的弱点,郑萱微叹一声,隐隐觉得今日此事将极不易应付。
那人怪笑一声,说道:“正是如此,耿九鼎,你内伤未愈,若要强行出手,我只需一伸手,这些剧毒便能要了你的命,你请的这些朋友恐怕也难逃陪葬命数,不如乖乖地待在屋内,我这次特意前来,可没打算顷刻便走。”
耿落笙眉头一皱,忖道:“此人竟也知我内伤不浅,难道也是黑衣人的同伙?这月落乌啼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沉住气,缓缓说道:“阁下可也是月落乌啼中人?这里在场诸位中许多并非耿府中人,阁下若要冲着老夫前来,老夫一手接下也无妨,却和这些朋友无关。”他亦十分忌惮对方的毒物,凭他眼界之宽,竟也看不出死者所中何毒,而那汉子倒地毙命时,周围并无人在场,那人用的是什么手段,自己更是瞧不出一丝端倪,若此人对着厅堂内诸人出手,恐怕会生大乱。
那人大笑道:“耿九鼎啊耿九鼎,十数年不见,你当年的豪气可都烟消云散了?换作当年,你早就冲了出来,此时却婆婆妈妈和我说些闲话,不错,我今日正是冲你前来,却也不急着当面了断,否则又怎能消我毕生之恨。”他说到最后,声音陡变凄厉,果然是怨毒之极。
耿落笙微微一惊:“毕生之恨,毕生之恨,那又是什么?”脑中不断思索,极力思索其中蛛丝马迹,口中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不妨开门见山,要老夫如何才能消你这毕生之恨。”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所谓先礼后兵,我先给你耿家一个大恩,让你纵然是死也难以偿还我这个人情。”顿了一下说道:“耿天鼎,你可知你这位未来贤婿是何人?”凌烛明听他突然提及自己,双目一睁,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郑萱担心丈夫一言说错又闹出笑话,便插口说道:“烛明是我爱婿,与你又有何干,莫非朋友和武林四大世家都有怨隙?”那人哦了一声,啧啧说道:“你是耿天鼎的老婆?我也曾听闻耿天鼎这个二愣子娶了个美艳聪慧的夫人,如今看来,美艳还说得过去,聪慧却有失偏颇。”郑萱冷笑一声,说道:“朋友这话如同鸡肋,食之无味,我郑萱是何等人物,无需朋友说三道四。”
那人沉默稍许又道:“清月山庄柳悦清可在堂内?”柳悦清看了一眼耿沧柔,笑道:“此人果然是武林四大世家一一点将,只可惜秦家并无人到场,否则可有好看了。”见耿沧柔露出一丝忧色,便笑了笑,朗声向外说道:“柳悦清在此,兄台似对我们了若指掌,不知在下又有何处有所得罪?”
那人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真在此地,那就奇了,凌烛明不是你的仇人吗?此时同堂共处,难道两位化敌为友了?”
凌烛明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谁和柳家是敌人?你这信口雌黄的无耻之徒,快给我现身。”他舌乍春雷,整座厅堂嗡嗡作响,一时气愤难抑,跨步提掌便跨出门槛。
那人冷哼一声:“站住。”话音刚落,那瘫软在地的汉子也是一声惨呼,同样翻身倒地,气绝身亡,便听那人冷冷说道:“我这毒物便是神仙也难救治,凌公子还是乖乖听话为好。”凌烛明硬生生停住脚步,一时气结,转头见耿府家丁都陆续行来,丝毫不曾察觉堂前异状。他心头大急,厉喝一声:“都给我后退,别过来。”那些人都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前方倒地毙命的两人,不禁齐声惊呼,抱着头仓惶退却,走在最前方的吴伯雍伸臂一展,将众人拦在身后。
柳悦清沉声说道:“我和凌公子有何冤仇,兄台不妨说来听听?”那人又是咦了一声,说道:“清月山庄不就是给姓凌的小子毁去的?柳悦清,莫非是只过了这些日子,你就全然忘记了?”
此言一出,无疑是沸水炸开锅,耿府内众人皆尽失色,耿沐先和程震阳皆是沉不住气的脾性,顿时一跳而起,大声叫道:“胡说八道。”
凌烛明气极而笑,说道:“天底下笑话之甚,也不如阁下所言,如此荒谬言辞,便是三岁小孩也决不会信。”
那人啧啧急声,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不如一问柳悦清便知,柳家都是一诺千金之人,他的话定无虚假。”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目光都落向柳悦清,凌烛明更是冲回屋内,跨步到他身前,说道:“柳兄,还请你将贵庄遭遇当面说清,凌某虽是无名之辈,却也不能背负如此冤情。”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凌兄信得过在下,在下一说便也无妨。”耿沐先抢口说道:“柳大哥说话,耿府上下绝无疑虑。”郑萱拍了他一下,喝道:“这里诸多长辈大哥,你蹦跳出来作甚?”耿沐先朝柳悦清一笑,转过目光朝陆唯夕看去。
柳悦清将那日之事当面说来,只因前半段和凌烛明并无干系,他便简略带过,众人听到江舞鹤能和繁霜居士打个平手,都不禁叹服,程震阳一拍手说道:“好小子,那日交锋竟还藏了一手,下次可要把你压箱底的功夫都给逼出来。”
柳悦清续道:“在下惊觉庄内后院起火,便匆忙赶去,却发现如月伯伯在屋内遭人毒手,已是气绝,当时正因火势渐旺,我将如月伯伯尸身拖出,却和一人照了个对面,说不得几句话后,此人竟是一剑刺来,当时在下武艺未成,一招之下便给此人点中穴道,晕厥过去,只是我看清了此人相貌……”他顿了一顿,望着凌烛明缓缓说道:“正是和凌烛明凌兄你全然一样。”
众人一片哗然,郑萱叫道:“烛明,这是可是真的?你,你怎么不和咱们说起?”耿落笙神色凝重,盯着凌烛明不发一言,耿天鼎更是瞠目结舌,几乎瘫倒下来,此事匪夷所思之极,但柳家金字招牌众人皆知,柳悦清绝不会胡编乱造,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凌烛明,厅堂之内陡然静了下来。
凌烛明却不动气,气息如常,沉声说道:“我和柳少庄主是否曾有恩怨?”柳悦清摇头道:“并无恩怨。”凌烛明点头说道:“那凌某信柳少庄主所言,只是凌某要说一句话,不知柳少庄主可否置信?”柳悦清同样颔首说道:“在下信得过。”凌烛明说道:“凌某至今从未踏入过清月山庄一步。”
耿落笙和耿天鼎夫妇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深知淮阳凌府的人也都是说一不二的好汉,绝非无赖之徒。只是如今双方所言矛盾重重,着实令人迷惑,张诺栖不解说道:“两者都是真,却是其中必有假,令人费解之极。”穆夜川端坐一旁,一直纹丝不动,静如止水,此时突然说道:“柳公子既知凌公子是凶手,却不和耿府主道破,必然有其打算,否则这个聘礼早已无法收下,二弟何苦庸人自扰,柳少侠自当说明,凌少侠也无法不作辩驳,此事孰真孰假,谁是谁非,水落石出并非难事。”
程震阳脱口赞道:“大哥的想法比我兄弟俩高明多了,柳兄弟,你还真沉得住气,换做是我,早就不容他分说,一腿上去就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