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年有时会偷偷躲在教室后门打望,看着母亲单薄挺拔的背影。从小到大,内心是深深以母亲为傲的,几乎带进一个孩童生命里所有的敬畏与膜拜。
在外面的小操场,快步走上几圈。黑色碎煤渣布满的路,踩起来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大口大口地呼吸凛冽的空气,贯通着喉咙,包裹住肺的感觉,像咽下过碎冰。
学校也临近放假。初雪。在寒冬之际,迅速猛烈地到来。一夜之间染白了整个大地,万物幻为同色。
打雪仗自然成为课间最好的娱乐。记得很小的时候,琪年就迷上了雪,喜欢它至纯至净的白。触碰的通透,五指紧握住,缓缓用力,直到手心有棱角的刺痛,化为柔顺的冰凉。
班上有个叫做Z的男孩。性格异常顽劣。把强力胶水涂在同学的椅子上,用装满水的瓶子堵在洗手间里。和其他男孩打架,扯女生辫子,总爱变着各种法子整人,乐此不疲。
最近他新想出的点子。是把雪带回教室,藏在桌肚里,再把它捏成坚实的冰块。趁着大家不注意,放在女生的座位上,或者衣领里。屡试屡中。不少女生,有的大呼小叫,窘态万分。有的忍气吞声,报告老师。老师接到告状,照例被批评一顿的男孩。在不停地被老师调换座位后,早已习以为常,马上就开始对附近的同学,开始新一轮肆无忌惮地捉弄。
调到琪年后座的第二天。某节作文课的中途,琪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紧接着感到一大块坚硬的冰从领口处瞬间滑进自己的后背,贴着皮肤渗出阵阵湿润,有着极为不舒服的黏冷感。
她皱了皱眉,并不出声。
等到下课的时候,后背被塞进的冰块早已融化,灰色羽绒衣的部分完全浸透,形成了一大块难看的水渍。
琪年一字未说,只是回头看了Z一眼,便径直走出了教室。
她**着手,在雪地里堆出接近足球大小的雪球,耐心地把它拍的浑圆而结实。当所有人都看着她手捧雪球,一脸肃静地走进来。
教室里也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后座的男生不断瞪大眼睛,原先挑衅的表情中,已多了几丝惶恐。并不多做犹豫,琪年简单粗暴地,双手举起雪球,用力地朝Z的头顶砸去。看着偌大的雪球在男孩的头顶优美地散开,像极了一朵凋落破碎的莲花。
Z的脸逐渐憋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竟忍不住爬在桌上小声啜泣起来。原本安静无声的教室变得有些哄闹。各种小声地探讨,议论,甚至夹杂进阵阵笑声。
男孩的哭声反而被迅速淹没,像水槽里无声无息地旋落下的一个小涡。
这件事过后。班上一些男女生,尤其是之前被Z欺负过的那些女生。变得对她不再那么疏远与敌对。甚至,有意开始与她一起学习,玩耍。
琪年不推不拒。只是仍和谁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依旧异常优异的成绩,只是这种优异,已经许久都无法让她的内心获得新的快感。
像一条搁浅的鱼,厌倦了海水的浸润,与滋泡。竟一心期待起沐浴阳光,期待在陆地上大口呼吸新鲜氧气。
所带有危险的美感,往往上瘾而又致命。
用自身的孤独画地为牢,隔绝着集体的一切热闹。着了迷一样,执着于自身的成长。开始用近乎极端的方式,迫切地想要剥夺掉自己,原本属于孩童所有单纯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