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场回来,米花早就算好了时间准备了热水,章希安整个人泡在热水里,缓解了后期而至的酸痛。
邝耀威坐在浴缸外给他捏腿捏肩,“你怎么不问我杨茹莹?”
“她是需要值得过问的人吗?”章希安说。
“当然不是。”邝耀威说,“她是第一代民主政府外务部长的女儿,在美利坚留过学,现在是豫市交际圈的名媛,经常筹款做公益,是个名声很好的人。”
“嗯,觊觎有夫之夫的名声好的人。”章希安说。他转头打量一下邝耀威,“也没觉得哪里长的特别好,怎么这么招女人喜欢。”
“只招女人喜欢?”邝耀威凑近说,“你不喜欢。”
章希安转头,眯着眼继续泡热水。
豫市就这么大,顶尖或次一等的酒会就那么多,兜兜转转的,章希安还碰到过几次杨茹莹。杨茹莹若有似无的示威刺探他都没当回事,但她总是在邝耀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或是做些让人误会的事。
即使知道不该把她当回事,但章希安还是怒了。回家后不理邝耀威的歪缠,自己动笔写了一篇文章,让青竹去找个报社投稿了,青竹在豫市也没闲着,他也有他的门道走。
冷不丁的少爷写了文章让他去发表,青竹以为少爷有什么大动作,拜托朋友找了关系,直接投稿到豫市最大的报社,还加塞,直接在第二天的版面上登出了。
文章名为《糟粕?精华?时代浪头,该如何抉择。》
文章立意为从末朝末期开始,西洋文化冲击传统文化,国人走出国门,两种文化融会交流。只是到了现在,却又种奇怪的说法。传统全是坏的,西洋全是好的。但是传统真是毫无可取之处?西洋又真的全是值得学习的精华?
民主自由固然是好,但总要明白是什么意思才知道它的好。许多人鼓吹着民主自由,却是借着名头满足自己愿望的自私鬼。尤其现有有许多已经结婚的男人,遇见鲜花妍艳的女子,就说自己的婚姻是不自由的,他要解放自由,抛弃了糟糠之妻。
性格率真的女子,遇见了有妇之夫,心动了,就会喊着他和她的婚姻是不自由的,是不幸福的,她要解放这个男人。甚至愿意无名无份的跟着他,抛弃家庭的跟着他,还认为自己是斗士,莫名骄傲。
男人或女人,都下意识的摒弃原配,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形容她。一个无辜的女子,花龄下嫁,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敬翁姑,到头来却要被愚昧,毫无共同语言,粗鄙的理由休弃,承受各方的压力。
她或许是个旧式的女子,但她也曾是个聪慧的女子,旧式的女则三从四德禁锢了她,她才是该被解放的那个人不是吗?她才是需要知道什么是民主自由的人不是吗?
不教而诛是为虐,身为人夫,没有尝试解放自己的夫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却期望另一个鲜花般的姑娘来解放自己。难道不可耻吗?
而口口声声嚷着自由解放的女子,既然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为什么要觊觎有妇之夫呢?你的民主斗志难道只在于你是否在另一个可怜人手中抢到一个或许有才华但绝对人品有瑕疵的男人?
而这只是众多乱像中之一,任何时候都有奴颜婢膝的人,但永远不能弯曲的我们的脊梁。我们的脊梁从哪里来,从人之初性本善来,从仓廪实而后知礼来,从贫贱之交不可忘来,从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来。
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知礼,懂礼,遵礼,以礼待人,受之以敬。现在人却学着西方形式的皮毛,惺惺作态不尊礼,罔顾伦常,岂不可笑。
言辞犀利大胆,把一众文化人的脸皮扇的肿肿的,总所周知,文化人那个圈子乱得很。章希安本来只想暗讽一下杨茹莹,结果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了炸弹。豫市的文化圈为了这篇文章打起嘴仗。
章希安却拒绝了豫报的再次邀稿,这样的风头他可不愿意出。邝耀威看了报纸笑了好久,还让人把这张报纸好好保存,他以后要留给后人看的,他们的祖宗也曾是斗士,虽然原因不过是吃醋斗气。
章希安闲闲的看他一眼,“心疼了?”
“嗯。”邝耀威说,“心疼你生闷气,早告诉我你生气了,我有一百种办法让杨茹莹吃亏丢丑,给你出气。”
“你的风度呢?”章希安问。
“在你之外没风度。”邝耀威说。
章希安笑说,“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来黏着你吧。”
“何止不会黏着,应该会望风而逃。”邝耀威说。“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厉害老婆,不会来纠缠我了。”
“难道不好?”章希安说。
“简直不能再好。”邝耀威。
“你回去后会被分去江西吗?金州港的开发前期我还是得去。”章希安说,“我爹引荐的那位朱老先生,我已经和他达成初步合约了,他会带着弟子去重建金州港。”
“你来的目的已经完成了?”邝耀威说。
“其实还要招商,但这个并不急,等路修好,金州港重建的消息一传去,就有大把的商人前来,到时候再好好筛选就可以了。”章希安说。
“岳父最近在忙的是要组建船运公司?”邝耀威说,“怎么突然要转换方向。”
“你也知道,章家原先的生意都被我爹分的差不多,他也不是那种借由熟悉的商业来和章家人抢占市场份额的人。恰逢金州港重建,也算是难得的好机会。他才组建公司就有一笔大单,金州港可是需要不少材料,大办都要靠船来运。对外贸易以后会是大头,虽然前期投资大一点,有船在,亏不到哪去。”
“岳父气魄非同寻常。”邝耀威说,“不是谁都能在快要知天命的年纪还能在一个陌生的领域重头再来。不愧是曾经的江南第一富商。”
“所以你我都要更优秀才是。”章希安说,“父辈们成就太闪耀,我们可不能做只躺在功绩上睡觉的人。”
“压力好大。”邝耀威说,“特务间谍也不是好做的,在那么一帮人里周旋,分析他们说的话里隐藏着什么信息,什么人和什么人见面代表着什么讯息。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聪明人,现在才知道是蠢笨。”
章希安伸手按他的额角,“很勉强就不要做了。找适合的人去做,你只要把握方向就好。谁也不能把天底下的事都做完。”
“有这个想法。”邝耀威说,“但你知道,我爹在黄金国现有的军阀中并不起眼,吸引不了太多优质的人才。”
“吸引不了,就自己培养。”章希安说,“虽然你竭力避免有自己的心腹,但你从进入军营开始,你的同期,上下级,战友,都是你天然的盟友,爹不会怕你翅膀长硬了就单飞,他现在有的,以后都要给你的。”
“这只是一方面。很多事上我和爹并不是统一的意见。”邝耀威说。在家他不会和章希安说这些话,他不能与人言说的对父亲的意见。
“求同存异。”章希安说,“只要心是同一个就成,爹不是也希望把所有西洋人都赶出黄金国的土地。大目标相同的话,就忽略那些小的摩擦吧。”
邝耀威笑,把章希安搂过来靠在怀里,“人生的灯塔啊,早点出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