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耀威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刚才他娘给他送晚饭,边念叨边看着他吃,害他差点消化不良,连爱吃的红烧肉都索然无味,心情更糟糕。
“哥。”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开了门进来,溜溜达达走到床边爬上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装死的邝耀威说,“哥,听说你要结婚了?”
“小丫头知道什么就乱说。”邝耀威说,“你哥我是不会屈服在黑暗军阀的暴令下的。”
“什么是军阀,什么是暴令?”邝雅姝天真的问,“可是二姨娘很羡慕呢,说嫂子家很有钱,嫁妆肯定很丰厚。”
邝耀威嗤之以鼻,“她喜欢你说让她叫邝耀宗娶去。”
“又关我什么事。”邝耀宗恰好进来,手里提着食盒,“我想着大哥晚上吃的不多,让厨房做了肉圆子给大哥做宵夜。”
“好弟弟,哥哥没白疼你。”邝耀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让邝耀宗把食盒拿来,他就地吃。
“哥你怎么在床上吃东西,脏死了。”邝雅姝说,“二哥,你为什么不给我带点小糕点上来。”
“等会。”邝耀宗说,他上来也是为了八卦,“大哥,听说爹这次可是大手笔呢,要在县城摆三天三夜流水席,杨副官去办的这事,征用了县城所有叫的上号的好厨师,流水席从家门口摆到县城门口,这么大的架势怕不好跑呢。”
“好跑不好跑要看你想跑不想跑。”邝耀威说,“耀宗啊,要是大哥成功脱逃,你的好日子就来了,自带丰厚嫁妆的老婆就是你的了。”
“我才不要,你要真逃掉了,我也马上就跑。”邝耀宗说,“二姨娘说让我生足十个给她带,娶个双儿怎么能行。”
邝雅姝闻言也急了,“大哥也要生十个嘞,嫂子不会生孩子,那别娶她了。”
邝耀威笑着去弹她的额头,“就喜欢跟着你二哥八卦,什么都敢说,要是娘听见了,有人就要挨竹板子了。”
邝雅姝摸着额头怒目而视,“谁要去告密,我就告诉娘,你们两个都预谋要离家出走,有钱的嫂子要便宜老三了。哼。让爹打你们板子。”
“好妹妹,谁也不会去告密,你不是想吃小点心,二哥带你去吃点心。”邝耀宗说,“下个月初十,还有二十来天,咱们不打扰大哥,让他慢慢想清楚。”
半夜两点,夜深人静,连看家的狗都趴在地上打盹。邝家小白楼的二楼的窗户悄悄被打开,一个利落的身影翻出阳台,顺着墙角一下两下的就到了地上,落地的脚步很轻,身影警觉的四处扫视一番,见没有动静,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可惜才迈出第一步,呼啦啦四个举着枪的士兵出现。
邝耀威掂量了一下,“你们打不过我。”
四人齐齐拿出口哨,为首的人说“大少爷,咱们是打不过你,所以大帅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围着你,若你执意要离开小白楼,我们会吹响口哨,大帅的亲卫队在门口能着呢。”
邝耀威急变脸色,“我说兄弟们你们也太辛苦了,这么晚还没睡,这得让邝大帅加饷银啊。”
“分成三队,一队八小时,不累,守深夜的,额外还有一碗大肥肉当宵夜。”士兵喜滋滋的说,“大少爷,你要不要也来一碗,我们正吃着呢。”
得,正吃着兴奋,一时半会歇不了。“行,你们吃着,我就下来看看花,这花开的真好啊。”邝耀威拿着趴在墙角的喇叭花瞎掰两句,顺着墙角,三下两下又爬上去了。
士兵仰头看了一回,“咱们这大少爷身手真好。”
用了两天时间,邝耀威尝试了各种办法来证明他爹的面面俱到,没有突破的可能。
邝耀威很果断的换法子,开始绝食抗议。可惜他爹一招除了送饭进去其余人都不能进去,饿了三天后邝耀威就承认这是个烂办法,他把自己饿的手软脚软不更是称了他爹的愿,跑都没力气跑。
邝耀威屈辱的答应了婚事,恢复了行动自由,出了邝家后也只两个亲卫跟着。但邝耀威知道,他爹动真格的,就算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也跑不出江北。
所以思虑再三后邝耀威决定来个曲线救国,找那个首富公子说说,那边要是不嫁,他爹不就怪不到他身上。
他找来他的死党邱阿白共商大计。邱阿白长的一点也不小白,带着眼镜都遮不住浑身的精明劲,大粮商的儿子,跟着邝耀威一起留学欧罗巴,他学的建筑,回来后不肯子承父业,目前还是镇日浪荡中。
邝耀威把自己的托付一说,邱阿白拍着胸脯说,“这事交给我放心,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放着美娇娥,大洋马不要,去娶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人生乐趣何在?”
邝耀威期许的看着他,“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三天后邱阿白就在醉仙居回请了邝耀威,邝耀威一脸惊喜的来赴宴,“好本事啊兄弟,三天就搞定了?”
邱阿白没说话,举着酒杯先跟他对了三杯,“阿威,这事我没办妥,三杯酒先谢罪。”
“怎么不成啊?”邝耀威问。
邱阿白一脸郁闷,“快别说,在江南三天,我连章家内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哪里找得到真佛,拜得了山门。”
“不是,只是找个借口跟章家大少爷见个面,难道他是养在深闺?”邝耀威疑惑道。
“人家大少爷出门比你这个大少爷气派的多,里三层外三层的闲人近不了身,而且人家出门只见自家的掌柜,我花钱想请人牵线搭桥跟他见面谈生意,你猜人家怎么说的?”邱阿白说,“没有十万以上的生意你见不到章少爷,再说正经想做生意的没人想见章少爷,他给人留的利润也就够买条内裤的。”
“要是对章少爷有什么企图想见他的,也趁早省省心思,这是个金娃娃没错,但你家没有个金窝,怎么请的来金娃娃。”邱阿白说,“我家好歹也算富商,那人也是我爹的朋友,可说话那语气好像我家就是狗窝,不要白日做梦。”语气还有些愤愤然。
“他那么厉害还不是要嫁人。皇帝的女儿怎么样?金哀帝的女儿嫁给袁国宏,袁国宏也只是一个农民起义的泥腿子,招降后帮哀帝收了几个失地,哀帝就把女儿嫁给他。”邝耀威不以为意的说,“那正经的金凤凰都可以不睡在梧桐上,可见金窝也就那么回事。”
“这公主说起来尊贵无比,亡国公主不值钱,再说金哀帝什么都缺,女儿不缺,八个女儿,女儿一多她也不值钱。”邱阿白说,“咱们这边只说你要娶江南首富的儿子,是个双儿。”
“江南那边说章少爷富可敌国,你家烧高香,赚大发了。”邱阿白说,“阿威,我说你也别挣扎了,眼一闭娶了算了。”
“我怎么闭?全然陌生的两个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就要捆绑一辈子。如果是合作就合作,何须为肮脏的利益合作披上故作温情的外衣。”邝耀威说,“我的幸福我的感觉就不重要了?”
“阿威。”邱阿白推推眼镜,“这次去我还是打听了些东西,比如,章少爷他身体不是很好,你委屈个几年,等他病死了,你再去找你的幸福你的感觉,你觉得如何。”
邝耀威看着他,“阿白你跟我说老实话,你这几天不是去的江南,是去跟我爹谈了吧。”
“你们都不明白,我反对的是政治联姻,包办婚姻,和他是男是女,是穷是富,是健康是病秧子都没关系。”邝耀威说,“我就想要个简单纯粹的婚姻,我想要个志同道合的妻子。”
“你现在有人选了吗?”邱阿白问。
“现在没有,以后还能没有啊。”邝耀威说。
“你们俩猫在这说什么呢?好久都不见你们去诗会了。”一个穿着艳丽新潮的连身裙的年轻女子蹬蹬蹬的上来,“我刚从楼下过,正好见着你们就上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哦,方知雅啊。”邝耀威和邱阿白都收拾了神色,摆出对外形象。
“邝耀威,听说你好事将近,怎么脸上不见喜色。”方知雅对邝耀威说,“大少爷口口声声说要找个喜欢的,原来口味这么奇特?”
方知雅是江北富商家的女儿,在豫市上的女学,回江北后也不穿小褂马面裙,穿只到小腿的连衣裙,喜欢开诗会开沙龙,自诩为以解放女性为目的的进步女青年。
“现在还做不得数。”邝耀威说。和进步女青年说说民主没关系,和半生不熟的女人探讨自己的感情生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方知雅眼睛一转就猜到了,“怎么,这是被家里包办婚姻了?在民主国家接受高等教育后回国的邝耀威也要在在封建糟粕前低头?”语气里带点激将。
“我在想办法,一点抗争都不做就举手投降这不是我的风格。”邝耀威说。
“果然没看错你,邝耀威是真男人。”方知雅笑说,“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来来来,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邱阿白疑惑的眼神看她,他们也只是诗会上见过几次,她这么热心的要帮忙是为了什么?
方知雅理直气壮的扬起脑袋,“吾辈是同道中人,都是为了民主自由的新世界努力。当然要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