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已过,太阳略微偏斜,但光芒依旧热烈。
秦致远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出汗,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热,更是因为严千碧处理秦致行三人的手段,完全是一个纨绔的女孩子的随意而为,但是却让他十分汗颜,因为他绝对想不到这样出色的点子去整一个人。
略微侧头,秦致远便看到柳非君深沉的脸,两条英气的眉快要紧蹙到了一起,眼睛也眯了起来,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在思考,而且是非常认真的思考。
顺着柳非君的目光,秦致远看到了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严千碧。
秦致远刚想凑近柳非君说话,却没有想到柳非君先转过了头,严肃的说道,“事有蹊跷,随机应变!”
秦致远点了点头,他一直坐在议事大厅里,刚才的一切看得很清楚,这样类似无厘头的恶作剧,大厅里的气氛很轻松,但是却又透着诡异。
严千碧忽然转头看向柳非君,挑眉一笑,“柳非君,你觉得我处理的如何?”
柳非君微微一笑,“不错!手腕娴熟,处事果决,而且”顿了一下,看向吴勇,“当真有巾帼之风!”
“那是!”严千碧一歪头,笑容爬上了脸颊,竟然真的就像是个不经风雨的闺中女孩子,笑的羞涩而动人,“我家老头子经常说我不如你,看,你还不是被我吓住了!”
柳非君眉头一皱,又松开,这话怪异,拿她一个女子和她这个假男人比较?
想到这里,柳非君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些慌乱。
秦致远却比柳非君更加敏感,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知道柳非君秘密的人,只要别人言语间有所暗指,他都会联想到对方是否知道了柳非君的身份。
因为,他不相信,柳非君女扮男装能骗过那么多人,一定有人看出她的身份,只是不说而已。
所以,一听到严千碧的话,秦致远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去。
严千碧却话头一转,说道,“柳非君,你来拜山,虽然带的东西不少,可是还不足以能换回那两人,你说怎么办?”
终于聊到正题,柳非君心里一松,说道,“但凭大小姐开价!”
严千碧一笑,“你能替人做主?”说着,看了秦致远一眼,笑的意味莫名。
柳非君此时的心又提了上去,但是却依然面不改色的道,“那是自然!”
说着,将秦致远给她的那个能代表秦家堡身份的玉牌拿了出来,放在了木桌上。
玉牌是墨玉所雕,一面以阳雕的工艺雕刻了马头,一面则是刻了一个张扬潇洒的‘秦’字!
“这好!”严千碧将玉牌拿在手里抛了抛,“也就是说任由本小姐开价了!”
柳非君看了秦致远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严千碧一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着四六。
开始柳非君还不确定,直到严千碧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秦致远,她才终于确定,大厅里的这场戏,应该是严千碧演来给他们看得。
至于为什么要演给他们看?她就不得而知了!
那也就是为什么吴勇自从进了大厅,就默然无语,任由严千碧胡闹了,因为他根本就知道他家大小姐不管如何胡闹,都能收放自如,因为严千碧本人一定聪明的很,根本不用吴勇担心。
“如果本小姐说想要留下你呢?”严千碧笑的很恶劣,如同个纨绔子一般,“本小姐就是看中你了,长的模样又好,说话也对我的心思!”
柳非君只是淡淡一笑,表情从容的雷打不动,既然她已经确定了严千碧的本性,对于她胡闹的话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见柳非君不说话,严千碧继续道,“而且,你家船行有了我罩着,必定谁都不敢动!”
柳非君这次甚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严千碧一皱眉头,继续道,“就算是官府想要为难你,本小姐就算是劫狱,也会救你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做一对海上野鸳鸯,如何?”
柳非君再次笑笑,纠正道,“大小姐,是青阳河上的野鸳鸯,不是海上!”
严千碧惊愕的一愣,“你愿意?”
“大小姐罗列了诸多优势,非君若不娶,岂不是很吃亏?”柳非君对严千碧眨了眨眼睛道。
“可是,你……你……”严千碧伸着手指着柳非君,“你就是通匪,官府一定会对柳家满门抄斩的!”
柳非君点点头,“可是大小姐不是会劫狱的么?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小姐帮非君全都救出来。”
严千碧一滞,什么?劫狱还带拖家带口的么?他真以为她是武林高手,飞花摘叶,踏水无痕啊?
柳非君继续道,“或许官府也不一定会难为柳家,毕竟非君是为了救人舍身成仁,说不定还会给柳家点补偿,楚家也会对柳家感恩戴德,最重要的是秦家,秦家堡虽然是北方的商户,可是却也有当今皇室血脉,尊贵不可侵犯,若知道非君为救秦家血脉舍生取义,必定不会忘恩负义!”
几句话说的严千碧怒火攻心,娶她有那么严重么?舍身成仁?舍生取义?
吴某见严千碧气的说不出话,叹了口气,说道,“大小姐,玩够了别忘了正事!”
严千碧撅了撅嘴,露出几分女子的娇气,“知道了,二叔!”说完,不情愿的看向柳非君,“这么能说会道,牙尖嘴利,敢不敢和我单独斗一回?”
柳非君眉梢一扬,改变套路了?
但是骑虎难下,此时认栽,不仅救不了人,之前受的苦也就成了灰,“如何不敢?大小姐请说,只要不是比试拳脚功夫,在下自当奉陪!”
严千碧眨了眨眼睛,“就我们两人,敢不敢去我的房间?”
秦致远想都没想,赶在柳非君前面开口道,“不行!”
其实,秦致远不拒绝,柳非君也会拒绝,这种请君入瓮的手段都是她用来对付别人的,竟然有人还想用在她身上。
严千碧瞥了一眼秦致远,如果他不是秦致行的大哥,她早就把他赶出去了,“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秦致远还想再说话,吴勇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位兄弟还是不要妄动的好,这是在离岛,就算你武功盖世又如何?除非你能杀光离岛所有的人,同时还能护住你想护的人,否则,就只能是自掘坟墓!”
秦致远冷冷一笑,“吴二哥说的好,不过在下从不受人威胁,被人拿住,那是他自己不争气,我又何必护他?多杀一人给他做伴儿也不错!”
吴勇一愣,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杀气重且不管不顾的人。
既然是来救人的,不应该是更关心人质的安全吗?为什么反而对这个中间人如此看重?
柳非君掩饰性的摸了摸眉毛,偷偷对秦致远做了个嘴型,也不管他是不是看的懂,“说的好!”
秦致远看到心里一笑,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模样,既然想要拼命,那就看看谁更心狠!
“这位兄弟好大的杀气!”吴勇一笑,继续道,“不过,这位兄弟估计没有想过,就算你多少两人又如何,不管是你还是你想带走的人,最终只能留在岛上!”
秦致远笃信的一笑,“是吗?在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吴勇皱眉,还未见过如此自信又自负之人,不过,他手里多得是把柄,“就算你能离开,你觉得你想带走之人也想这样离开?他带来的人全部留在岛上,估计以他的性子,也没有了什么想独活念头。”
秦致远眉头一皱,目光并没有看向柳非君,因为吴勇正在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只要他目光稍有游离,吴勇就会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她缺个独活的念头?我会给她!不仅让她独活,还会让她活得更好!”
两人话语中过招,招招狠毒,严千碧却留了个心眼。
严千碧看了一眼秦致远,绕过他,直接站到了柳非君身边,挡住了秦致远的目光,身子一歪靠在了桌子上。
以柳非君受过的教育,这实在是太过没有仪态,但是严千碧做来,柳非君却觉得,竟然有几分潇洒和随意,竟然有些羡慕严千碧的性子和生活。
严千碧将食指伸到柳非君的茶碗里,沾了沾水,然后似是无意的在桌子上写了个字,目光看向柳非君。
便见柳非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变得苍白,最后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严千碧得意的一笑,“跟不跟我走?”
“非君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柳非君勉强掩饰住自己的惊讶,漠然的说道。
旁边的秦致远听到了柳非君的声音,那个声音他十分熟悉,清冷透着自信,此时却多了一份说不清的味道。
秦致远歪头向柳非君看去。
严千碧眼疾手快的将桌子上的字迹抹去,看向柳非君,表情已经换成了冷厉,“你若不去,信不信我此时大声说出来?”
柳非君依然不动,但是看向严千碧的目光多了凌厉还有一丝压迫。
严千碧咬了咬唇,狠了狠心,开口道,“柳非君,你是个……”
还未说完,便见柳非君‘噌’的起身,目光锋利的盯着她,“我去!大小姐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