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妃点点头,双手托腮,一脸忧愁,望着烛火,怔怔发呆。过了许久,倩儿端着燕窝过来,轻声道:“娘娘,这燕窝久炖不融,脆而滑软,香味扑鼻,真是上等的补品啊,娘娘快趁热吃了。”
梁妃叹息一声,拿过银匙,舀了一勺,递到唇边,那白猫忽地窜来,奋力一跳,撞着梁妃手臂,梁妃手一抖,一勺燕窝,泼在地上。倩儿大怒,道:“你这畜生,不长眼吗?看我不打死你!”她捡了一根木棍,便来打猫,那猫低着头,连声惨叫,却不避开。
梁妃阻道:“不要打了,它也饿了,这些天跟着我,也是担惊受怕。”她舀了一勺燕窝,倒在地上,柔声唤道:“小猫猫,快来吃啊。”那猫不断后退,连声呜咽,梁妃不解,那猫突然向前,低头吃着燕窝,才吃了几口,便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倩儿吓了一跳,颤声道:“娘娘,燕窝有毒?这、这是谁给您的?”梁妃怔住了,望着白猫,两行泪水滚滚而下,惨然道:“这是我自作自受,如何怨得了别人,唉,可怜我的猫儿!”她掏出丝巾,缓缓拭尽了猫血,然后将抱起猫儿,贴在脸上,凄凉无限。
倩儿担心道:“娘娘,您、您没事吧?”
梁妃摇摇头,轻轻道:“倩儿,你走吧,我想静一静,静一静……”倩儿不忍离去,可梁妃再三催促,只好掩上门,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烛火惨淡,不停掉泪。梁妃神色凄然,坐在地上,抱着猫儿,泪流不已,心里乱成一团:“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皇后计成,她怎么能容我?我、我怎么办?鱼死网破吗?可是,肇儿,肇儿在她手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梁妃心如刀割,柔肠寸断。不知坐了多久,她咬咬牙,站了起来,找了一块白练,悬在梁上,泪如雨下,轻轻道:“肇儿,肇儿,娘没办法,不能看着你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的模样,盼你有一日明白,害死娘的,便是窦家,你、你、你要为我报仇!”她将头缓缓伸入白练,最后看了一眼天际间圆圆的月亮,脚猛地一蹬,踢飞了椅子,顿时颈部一紧,眼一黑,喘不过气来,世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了……
章帝坐在御书房里,手扠着头,呼呼喘气,月光如水,洒落在他疲惫的脸上。巫蛊之乱,令他惊惧、惶惑、愤怒,他没有料到,木偶将军居然在耿恭帐中!难道满朝之中,就没有可用之人吗?章帝有些抓狂,猛地站在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这时,脚步声起,章帝一惊,急忙抽出御剑,厉声喝道:“谁?”
一人推开门,朗声应道:“微臣鲍昱拜见皇上!”章帝长舒一口气,还剑入鞘,身一软,坐在书桌前,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鲍昱神色凝重,道:“臣有一事,不敢不奏。”他顿了片刻,道:“前几日,虎贲营行军司马石修到微臣家中,谈及巫蛊一事,原来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为的便是党同伐异,独掌大权!”
章帝一惊,失声道:“果有此事?”
“皇上,窦宪逼迫石修,将木偶将军放至耿恭帐中。然后步步为营,借着圣旨,先陷害宋妃,再到虎贲营搜查,将耿恭投入诏狱!”
“石修呢?朕要问问他!”
鲍昱一脸悲戚,道:“石修说完,便即离开。臣不放心,再去找他,他已自杀身亡!”
“自杀身亡?”
“是的,皇上,石修说,窦宪手中,有他的把柄,但具体是什么,石修不肯说。也因为如此,石修才不得不将木偶将军藏于耿恭帐中。但他与耿恭乃生死之交,耿恭入狱,石修痛不欲生!”
章帝沉吟不语。
鲍昱又道:“皇上,巫蛊一事,本系子虚乌有。武帝时,因为巫蛊,致父子相残,卫皇后自缢,戾太子被杀,受牵连的,何止千万!如今之势,与那时何其相似!洛阳城内,风声鹤泪,李道人带着士卒,横行宫内,无人敢阻,多少人无辜蒙冤!”鲍昱顿了顿,望了望章帝,接着道:“皇上,先帝时,楚王英、广陵王荆谋叛,辗转牵连,达数万人,您于心不忍,尽皆释放。如今洛阳狱中爆满,关押的全与巫蛊有关,民间颇有怨言,皇上奈何不察?”
章帝“霍”然而起,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紧紧盯着鲍昱,道:“如此看来,这真是一场阴谋?”
鲍昱毫不畏惧,迎着章帝的目光,毅然点头,道:“皇上,听说李道人每入宫中,都会前去窦府!自逼死宋妃,拘禁耿恭之后,李道人更加肆无忌惮,所抓之人,皆平素反对窦固。前几日,李道人还带兵到我府上搜查,极其狂妄,幸喜未搜出木偶,否则,微臣此刻,已在狱中,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向皇上禀告呢?”
章帝眼中泛起杀气,一字一顿道:“随朕去诏狱找耿恭!”
鲍昱吓了一跳,道:“皇上,诏狱皆是窦固的人,您半夜忽去,岂不打草惊蛇了?”
章帝微微一笑,道:“窦固百密一疏,诏狱之中,朕早有安排!”
鲍昱大喜,道:“皇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