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邑见章帝龙颜大怒,吓了一跳,面色苍白,惊惶失措。窦固安慰道:“李邑不必慌张,皇上自怒班超,与你无关,你快将石修投降匈奴的事,向皇上禀明。”
李邑稳了稳心神,道:“皇上,我和石修沿路东归,石修心事重重。忽一夜,石修找我,说班超乃耿恭的结拜兄弟,今班超占据疏勒,安享富贵,深负皇恩,必会连累耿恭,皇上远居洛阳,只需你我不言,皇上必然不知。微臣知石修系耿恭部下,当然不从。石修从怀里掏出许多金银,说只需我同意,这些金银便是我的。原来,临别之时,班超赠给石修厚金,令他沿途赂我。微臣虽不才,却知晓民族节义,当即严辞拒绝,还骂了石修一番,石修见不可行,愤愤而退,怀恨在心。”
章帝颔首点头,赞道:“李爱卿深明大义,富贵不能淫,颇有我大汉国士之风,节比苏武,可旌可赞!”
李邑浮现一股奇异的神情,欲言又止,窦固道:“李邑,接着说吧,有皇上在,石修也好,耿恭也罢,你都不要惧怕,尽管说。”
李邑低下头,望着脚尖:“行了几日,我们到了于阗国,于阗国聚贤王避而不见,我们也不在意,继续南下,岂知被于阗兵阻住,其间有数十名匈奴兵,耀武扬威,招降我们,我破口大骂。那石修却与他们眉来眼去,于阗兵、匈奴兵退去。半夜时,我去更衣,却见石修帐中灯火朦朦,似有人语声,我便凑去一瞧,却见帐中端坐着好几名匈奴,看装束,那几名匈奴,都有身份。第二日,石修便不见了踪影,我在他帐中,搜得这两封信,知道他已降了匈奴,微臣只身一人,不敢久留,匆忙逃走。”李邑说完,满头大汗,落在地上。
章帝听罢,拿眼瞧了瞧李邑,李邑顿时惧怕,脸色苍白。章帝叹道:“西域诸国,皆叛归匈奴,疏勒国乃惟一据点,班超不思进取,安享富贵,既如此,又何必派兵在外,惹他国耻笑!窦将军,你派一骑再去疏勒,速令班超回国!”
窦固得令,带了李邑,自归府中。却见刘张从窦府出来,脸上半喜半忧,有些惊诧,问仆人:“刘张来干什么?”
仆人道:“大将军,他去找少爷了。”
窦固没心思多问,他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耿恭。
刘张过来干什么呢?原来,他被范羌驱走,颜面尽失,心想:“我是堂堂大汉宗亲,又是候爷,没想到被一匹夫赶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一怒之下,立即去了窦府,找到窦宪,道:“少将军,听说长公主有一个御景园,里面有名花名树、奇石怪玉、飞禽走兽,十分珍贵,不知少将军去过没?”
窦宪正为玉容的事烦闷。耿恭走后,玉容不吵不闹,却一脸悲伤,眼中有流不尽的泪水,只要窦宪靠近,她便大声尖叫。窦宪手足无措,就连窦固,都有些烦躁。他哪有心思理会刘张的破事,随口应道:“没去过,也不想去。”
刘张不肯罢休,低声道:“少将军有所不知,这御景园比起宫中的御花园,不知强了多少倍呢!倘若少将军有这样一座园子,携一女子在园中散步,蝴蝶飞过,群莺乱舞,流水叮铛,人生之乐,莫过如此!”
窦宪心念一动,忽然想道:“玉容不是喜欢御花园吗?倘若她住在御景园中,心情也许会好上几分。”他脸上登时露出笑容:“刘将军,这御景园果然有这么好么?”
“百闻不如一见,少将军一望便知。”
窦宪沉吟道:“上次你去见窦皇后,为的便是御景园?”
“正是。”
“刘将军为了这御景园,费尽了心血,你舍得给我?”
刘张心一痛,道:“正是费尽了心血,我不愿这园子,还在长公主手中!”
“好!”窦宪起身,唤来窦笃,调了数百兵,披坚执锐,往御景园赶去。不一会儿,便望见一座郁郁葱葱的园子,鸟语花香,随风传来,果然与众不同。窦宪大喜,手一挥,道:“将里面的人都给我赶出来!”
这些士卒都历经百战,与刘张的府兵大为不同,一个个如虎似狼,一拥而上,只听里面哀声顿起,哭声不断。不一会儿,士卒牵了一群人出来,其中一人,妆容华贵,正是长公主,刘张嘿嘿冷笑:“长公主,你也有今日啊……”
长公主怒骂道:“刘张,你欺本宫夫君早逝,屡来夺御景园,哼,苍天有眼,何曾放过一个坏事干绝的人?你等着吧,总有一日,你会有报应……”
刘张却也不怒,道:“长公主,我要你死个明白!今天要这园子的,不是我,是窦将军的公子,你奈他何?”
长公主一瞧,却见一俊美男子身着青袍,手按佩剑,凛凛生威,不禁一愣。窦宪缓缓走来,望着长公主,也愣了愣,心想:“这长公主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别有风味,胸如青山,腰如飞燕,嘿嘿。”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道:“你是长公主么?我便是窦宪,这座园子,刘将军已经买下来,皇后都答应了,如今刘将军将园子赠给我,你也不必生气了,本少爷再给点金银与你!”
长公主咬紧嘴唇:“本宫真是罪有应得!夫君早逝,无权无勇,又无靠山,却拥有一座价值连城的园子,这不是三岁小儿拿着黄金上街吗?这园子,本宫也不要了,本宫只想看看,夺这园子的人,究竟有何下场!”长公主说完,又对手下的人道:“咱们走,以后这园子,不再姓刘了!”她推开士卒,一人走了出去,踉踉跄跄,带着一丝悲惨与孤独……
手下人见了,放声哭道:“公主,这是先帝所赐,怎么能不要呢?为什么不禀告皇上呢?”
长公主蓦然回头,一字一顿道:“不过身外物,不如早放手!”手下人十分伤心,低头不语,跟在长公主身后,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