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妃脸一脸,竟说不出话来。原来,宋妃温良恭俭,素得太后欢心,马太后将其送给章帝,恐他人道自己有私心,遂将梁妃作为“添头”,一并相送。此事宫中无人不知,梁妃亦觉脸上无光,遂对宋妃心存芥蒂。此番更闻章帝欲立庆为太子,更愤愤不平,扬言道:“皇长子庆亦非嫡子,又无我子聪慧,凭什么他能立为太子,而我子却不行?”此话传入宋妃耳中,她也毫不在意,但一笑置之。
耿恭见宋妃不语,指着殿外若有若无的白气,道:“娘娘,古语‘白虹’生,刺客起,此话屡试不爽,以前荆轲刺秦,秦宫之上,便有此虹。庆将立为太子,以后必为天子,天子乃天下共主,一旦有变,天必启之,还望娘娘听臣一言。”
宋妃听了此话,站了起来,柔声道:“妹妹,我们不避,即便遇刺,死不足惜,难道要让皇子庆、肇也要冒此危险吗?”梁妃方才不语,起身随着宋妃,带着庆、肇二人,出了淑华宫,走时还狠狠瞪了耿恭一眼。
宋妃、梁妃一走,淑华宫顿空,耿恭暗想:“若有刺客,必然不多,我一人伏在宫内,静待刺客便可,若通知虎贲营,免不得打草惊蛇了!”遂隐在宫内,一动不动。这时,天已渐黑,宫中灯火初上,明明灭灭,影影绰绰,煞是美丽。突然,不知为何,卷起一股北风,呼呼作响,帘幕翻飞,盛夏之夜,陡生一股寒气。
耿恭伏在暗处,屏声凝气。这时,听得微微一阵脚步声,耿恭心突地一跳,全身血液沸腾,抬眼望处,一道黑影,宛如幽灵,一窜而入。耿恭一震:“这人轻功不凡!看来‘白虹’之事,果有其事!”耿恭闪出,随后追了上去!那道黑影轻车熟路,直闯寝宫,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耿恭脚一点,疾冲过去,一刀斜劈,黑影一惊,急忙躲闪,幸好他反应快,轻功不凡,贴着刀锋而过,饶是如此,衣服也被割开。
耿恭冷冷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淑华宫行刺,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黑影愣了片刻,知道刺杀计划被识破,也不答话,剑一挥,身形一晃,夺路便逃。他的脚步快,没想到耿恭更快,瞬间便挡在他面前,黑影一惊:“这人轻功,竟如此了得,似乎不在我之下哩。”心下不服,连换方位,快若闪电。然而,无论多快,耿恭都像一面墙,堵在面前!他不禁大骇,手瑟瑟发抖,竟有些捏不住剑了。
耿恭叹息道:“阁下一身本领,不用在正道上,奈何要作刺客呢?”黑影一言不发,他几乎绝望!耿恭又道:“放下剑,告诉我,谁派你来刺杀宋妃、梁妃的?我便保你不死!”
黑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沉重。夜色弥漫,叶落无声,耿恭静静望着,也不进攻。突然,“咕咚”一声,黑影竟一头栽了下去。耿恭吓了一跳,怕中了黑影的诡计,急忙后退一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黑影一动不动,身下似乎流出血来。耿恭忙令人点亮烛火,凑近一看,黑影竟然死了!
耿恭心念一动,扯下黑影蒙面,却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年轻人。耿恭叹息一声,扳开他的嘴一看,嘴内发黑,臭不可闻,不禁恍然大悟,原来,黑影嘴内,一直含有毒药,见无法逃脱,又不肯泄露秘密,只好咬开毒药自尽。
次日,少府御医局太医令张悬壶被人一剑封喉,惨死家中。原来,太后病重时,太医张悬壶值勤,伺了一上午,丫鬟在场,无从下手。下午时,丫鬟换班,正有空档,恰太监端药过来,张悬壶大喜,趁机将一味中药加入其中。这味中药本身无毒,加入之后,致太后浓痰郁积,咳嗽加剧,自然病危。张悬壶得偿所愿,迁御医局太医令。窦皇后欲杀人灭口,遂遣了刺客,先杀张悬壶,次杀宋、梁二妃及皇子。后来,窦皇后从章帝处得知,耿恭识‘白虹’而侦破杀机,并单枪匹马杀死刺客,不禁大惊,心想:“当初窦宪说耿恭智勇双全,不可小觑,我却不听,掉以轻心,看来欲杀宋、梁两个贱人,必须连耿恭一并除之!”
夜深如海,苍穹不尽。大将军府,巍峨屹立,与皇宫遥遥相对。书房,窦固一手捋须,一手持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人闯了进来,窦固怒,看书时,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瞪起双眼,那灯下之人,却是马防,窦固捺下不悦,道:“马将军,夜深不值宿军中,倘若有失,奈何奈何?”马防被命为北军副将,窦固一直耿耿于怀。
马防垂首道:“南、北二军,均乃将军旧部,早年随将军东征西讨,纪律严明,作战勇猛,对将军忠心耿耿,不会有失。卑职乃副将,人卑位轻,一切唯将军马首是瞻!”
窦固听了这话,略略开怀,“哼”了一声,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将军,皇上将立皇长子庆为太子!”
“本将早知,庆年不过数龄,又非嫡子,为何能立太子?倘若皇后生子,那又如何区处?皇上百年之后,两子相争,岂不危乱汉室?”
马防呵呵一笑:“将军言之有理,我亦有此虑。但太后玉崩之际,立下遗嘱,皇上素来恭孝,恐难更改。为将军计,不如顺皇上意,趁机为自己谋身,岂不更好?”
窦固“哼”了一声,道:“本将威重天下,还要谋什么身呢?”马防不慌不忙,道:“秋射时,将军名望,已垂宇宙,四海外夷,无人不知!只是……”他故意凝声不语。
窦固瞳孔收缩,他本欲借秋射扬威,却适得其反,自己被闹得灰头土脸,击鼓之时,还受了腰伤,在府中躺了几日,才见好转,反倒章帝声威大振,窦固引以为恨。他道:“只是什么?”
“听说武帝时,卫青为大司马、大将军,位及人臣,他大破匈奴,理应封赏,但汉室已没有更大的官来赏赐他了,只好加封“九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