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奴单于进入务涂谷城,第一件事,便是寻觅如嫣,重述旧情。却见如嫣站立在窗前,默然无语,一只残烛,在风中摇摇欲灭,烛泪不停地流啊流,嗤嗤作响,说不尽的哀伤。蒲奴单于从后抱住,大喜道:“美人,想死我了!”
如嫣没有动,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吴猛走后,她不知想了多久,眼泪哗哗地流,耿恭的背影挥之不去。如嫣慢慢狠下心来,她知道,一旦作出那个决定,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她了。那股熟悉的、恶心的腐肉味道扑鼻而来,如嫣几至作呕,她强行忍住,坠泪道:“单于,您、您终于来了!”
“美人,美人,想死我了,想死我了!”蒲奴按捺不住,耿恭杀死他儿子,他都没有很伤心,只是觉得很没面子。但是,如嫣被夺走,令他心痛不已,愤怒万分!如今失而复得,当然非常欣喜。此刻闻到如嫣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一团火从蒲奴心中腾腾升起,越来越旺,越来越旺,几乎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他弯下身,猛地抱起如嫣柔软而芬芳的身体,紧紧搂着,一步一步朝床上走去。如嫣没有挣扎,紧闭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的手,紧紧攥着那颗玉珠!蒲奴将如嫣往床上一丢,兴奋得大叫一声,如毒蛇般缠了上去……
呼衍王既杀死安得,坑尽车师兵,遂思举军南下,杀入金满城,一雪前耻。他去见蒲奴单于,却屡屡被阻,一连耽搁了数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呼衍王十分焦急。这日又去见蒲奴单于,亲兵道:“单于有令,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请大王还是请回吧。”呼衍王怒道:“今日不适,明日也不适,究竟什么时候才适?到那时,恐怕汉兵求得援兵,一路杀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遂不顾亲兵阻挠,闯了进去。亲兵在后大呼:“大王不可,大王不可!”呼衍王置若罔闻,冲入帐中,见蒲奴单于正在为一女子描眉,那名女子,眼角含笑,千娇百媚,婀娜多姿,蒲奴单于描得极其认真,呼衍王闯进,他居然一无所知。
呼衍王观望了一会,徐徐道:“单于,没想到你握马刀、挽弯弓的手,居然还这么灵活,描得这么好的女儿红!”蒲奴一惊,见是呼衍王,羞愧难当,一张古铜色的脸,胀得通红。如嫣见了,故意娇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自闯入单于帐中,难道就不怕单于的马刀吗?”呼衍王脸色一变,却待发作,又强行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脸蔑视。蒲奴道:“爱妾,这是呼衍王,是我匈奴的中流砥柱哩。呼衍王,这次你立了大功,本单于正要重重赏你。”
“单于,臣不敢邀功,现在汉朝雄立,遣兵北击,设立西域都护府,西域大半,不再在我匈奴的了!这样下去,天地虽大,恐怕匈奴再也没有立足的地方!愿单于不忘耻辱,重振雄心,乘汉朝国丧,大军撤退,速速发兵,攻金满、柳中,杀死留在西域的汉兵,一展雄风,收复西域!”这番话壮志激昂,蒲奴单于无言以对,嘟哝道:“我、我连日辛劳,甚感疲惫,暂且休息数日,再议军事罢!”
“单于!战机瞬息万变,现汉军孤兵在西域,这时不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倘若汉军联结于阗、莎车等国,那时攻打,千难万难!望单于三思!”
“那、那……你且分兵两路,一路攻陈睦,一路攻关宠,至于耿恭,这人智勇兼备,不可轻视,先斩断援手,再去进军金满罢!”
呼衍王无奈,狠狠瞪了一眼如嫣,愤愤退去。如嫣道:“单于,呼衍王是谁?敢对着单于这么凶神恶煞,吓死臣妾了。”蒲奴单于轻拍如嫣粉背,道:“他呀,是左贤王,是我的堂弟,匈奴国第一战将、勇士!打起仗来,可厉害了!”如嫣蹙眉道:“单于,臣妾看这个人,有反骨,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对你大呼叫的,哪有一点做臣子的样子?他那么能战,还不是因为在单于你手下吗?留开了你,我看他啥也不是,还横什么横!”自古枕头风难防,这三言两语,勾起蒲奴单于的新仇旧恨,一时呼呼喘气,他端起桌上酒杯,一连喝了三碗,恨恨道:“爱妃甭管他了!我们暂且乐乐!来,你的眉才描了一半呢,咱们继续描!”
与吴猛告别后,耿恭回到金满城,张封接入。顾不上休息,第二日,耿恭便率众加高、加厚城墙。金满城前皆平原,利于驰马,且城地势较低,因此易攻难守,加高加厚城墙谈何容易!或有人劝耿恭弃城远走,耿恭道:“弃城远走,另找别地固守,当然可以。可匈奴残忍,我率众一走,金满城百姓必定遭殃!若果携带百姓,一同弃城,匈奴知我心虚,对我更无所畏惧,定然穷追不舍,那时我军奔逃,士气低迷,又带着百姓,怎么走得快?又怎么敌得过匈奴?不如暂时固城,施以奇计,待匈奴来,一举击溃,令匈奴胆怯,然后我们带同百姓,从容出走,匈奴怎么敢追?”众人拜服,金满城的百姓听了,以手加额,道:“从前,安得王不管我们生死,任匈奴对我们欺凌宰割。现在,汉将耿恭,即使自身难保,也时刻牵挂我等草民安危,这么仁义,世所罕见!我们一定尽力帮助耿恭守城。”于是,家家户户出壮丁,帮助汉军担泥、石筑城,且将粮食运到汉营,数日之后,城墙已成。
这晚,耿恭夜观天文,他见天空昏黑,知道十日后必有大风大雨,暗思匈奴素来相信鬼神之事,上次能牵制匈奴,便用了这个计策,何妨再用一次?他带人在金满城前三公里的样子,每隔十米,挖了六条深沟,挑了三百汉军,由李敢、范羌、张封带领,一个个披头散发、面涂黑炭,化成鬼神模样,藏在最后两条沟中,然后用布盖在沟上,再覆以薄土,若不仔细看,无从发现,这一切布置得当,花了差不多半个月。耿恭日夜守在城墙上,静等候匈奴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