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没什么错处,陈佑也不去管罗彦赟在这其中有没有做小动作,让其将死刑名单及罪状整理好送到汴京等待覆奏。
之前为了方便赵振宇等人接管那三个县,陈佑将三个县的令、丞、簿、尉都“请”到锦官城来了。这几天既没有接见这些人,也不准他们离开府城。
之前陈佑在愤怒之中恼怒的是县令不作为乱作为,等他冷静下来,又在考虑会不会是丞、簿、尉等人阳奉阴违、不予配合。
故而这几天赵振宇三人出了收拾三县的烂摊子,还要调查县中官吏在那段时间的表现。
结果已经摆在陈佑桌上,现在是时候见一见这些个人了。
除了三县官员,还需要见一见几家新挑选出来扶植的当家人。
这几家基本上都是仓曹挑选出来的,只有一家是陈佑亲自决定的——新繁陈氏,没其它原因,就是一个姓,看着亲切。
不过陈佑也不是乱来,新繁陈氏在当地风评不算太差——当然了,肯定是比不上华阳范氏——勉强算来,在地主这个职业中也属于好地主的那个范畴。
而且陈家在锦官府孟蜀灭亡后的锦官府内,家资和影响力属于二流,如果在商业方面多加扶持,或许能同钟家分庭抗礼。
一个背着包袱、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走进罗江县城,此人正是没被抓到的马家家主马建成!
如此轻松地进了城门,又看到城内一片萧条的景象,马建成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乱军果然是乱军,成不了气候!
一想到自己要帮助这些人,马建成就忍不住皱眉叹气。
只是,想要报仇,目前来看也只能依靠这些乱军了。
心中有了定计,他没有立刻去寻本地主事之人,而是钻进小巷,朝马家设在罗江的铺子走去。
过不多时,马建成就看到了大门紧闭的马氏米粮店,顿时心中一沉。
停下脚步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咬咬牙走上前拍响门板:“麦七叔可在?”
连喊了三四声,屋内突然传出一个警惕的声音:“这里没有叫麦七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建成松了口气,连忙道:“麦七叔,我是大郎!”
“是主人翁!”那个声音惊呼一声,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门闩磕碰的声音传来,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啊呀!”一个五十多的老翁乍眼看到马建成,被吓得喊出声来,随即连忙让开门口:“主人翁快进屋清洗清洗!”
马建成也不耽搁,迅速闪身进门。
麦七将门重新闩好,吩咐伙计准备热水衣裳,又将家眷赶到屋内,这才站到马建成身前,一脸关切地问道:“主人翁这是怎地了?”
谈到这个话题,马建成面色阴郁起来,虽自小同麦七亲近,此时也不想多说,摆手道:“此事你无须多问,我且问你,这罗江城内是怎么个情形?”
见主家不想说,麦七也不再问,收敛心思仔细回答。
一个多月前,汉州校尉全师雄袭杀上官起兵谋反,就是从罗江县过的。当时罗江县令指挥衙役守城,最终战殁街头。
全师雄纵兵劫掠一番之后就朝绵州州治巴西赶去,这罗江县陷入混乱之中,马家米粮店里的粮食也被抢了七七八八,好歹没有伤亡。
之后是西川行营副都监刘正岚领兵过此,很快又从这里退守白马关,这里就被一个姓周的将军占了。
只不过那个周将军似乎也是个治军不严的人,这段时间罗江县被祸害的不轻。
麦七也曾把唯一一个从锦官府带来的伙计派出去向锦官府送信,不过马建成并没有见到那个伙计,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马建成也请洗一新,换上了一件有些发白的对襟短打。
这里毕竟是个米粮店,没有那等长衫,马建成只能暂时穿这种衣服。
麦七一脸歉意地连声道:“委屈主人翁先将就将就,小底这就叫厮儿去买新衣。”
马建成嗯了一声,也没多在意,端起备好的饭碗慢慢吃起来。
他虽从小读书,但家里做粮食生意,他也经常随着商队走南闯北,能吃苦。
若不是忽悠别人,哦,游说别人,需要一个好的形象,穿这等旧短打也不是不能接受。
半个时辰之后,穿着崭新青衫,头发简单的用木簪簪起,年近而立之年的马建成重又成为一个翩翩公子。
在一个精壮小厮的护送下,马建成来到一座大宅前。
这是那个周将军的居所,原本是县里一个大户的家宅,只不过为了给周将军腾出地方,一家人都搬到幽冥地府中去了。
不同于城门的门禁松弛,这周将军在宅院外倒是布置了不少军兵看护自家。
只是看这些人惫懒的样子,再想到无人把守的城门,估计等敌兵到了面前,那个周将军才能发现。
再次长叹一声,马建成在门口军士奇怪的目光中上前道:“烦请通报一声,华阳马建成,求见周将军!”
门口几个对视一番,其中一个出言道:“兀那措大,咱们将军正在寻乐子,你回去罢!”
旁边一人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是惊扰了将军,唯你是问!”
这人学着半文半白的腔调,引发一阵哄笑。
马建成沉下脸色,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再次道:“速去通禀!耽误了军机你们承担不起!”
这话终于有了些效果,一干军士面面相觑,最终一开始开口的那个军士哼哼道:“要是你这措大耍弄我等,定叫你来得去不得!”
说罢,将刀刃交给旁人,自跑入门内。
马建成这才在原地袖手而立,微垂着目光仔细打磨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在锦官城内放火烧粮,之后又翻山越岭跑到绵州来,所为的就是报复府衙、报复陈佑!
他现在是家破人亡,在他看来,罪魁祸首就是陈佑,若是陈佑老老实实不征商税,他们这些商人也不会反抗。
就算反抗了,府衙就不能退一步吗?非要如此激烈作甚?
尤其是在外面还有战事的情况下,还要对付自家百姓,如此残民之官,要之有何用!
想着想着,马建成面容渐渐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