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疑惑了:“难道是你不爱读书,所以不想去私塾?可是,你平日闲暇的时候,不也会看看书,写写字吗?”
徐闲一脸纠结的摇头:“阿爷,都不是。中文 w≈w≥w≥.≈”
“那你说,究竟是为何?”看徐闲如此没有上进之心,顾长庚也不悦起来,语气一下子就有些严厉了。
徐闲再次朝着顾长庚深深一礼,嘴里说道:“阿爷,您别生气,不是徐闲不愿意读书,只是临下山前,师父交代了,下山之后,不从军,不行商,不进学,不考功名。师命难违,请阿爷千万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您若真的生气,那您就责罚我吧,徐闲认罚。”
听徐闲说是李道人叮嘱,顾长庚长长叹一口气,倒是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杨夫子却觉得眼前一亮。他总觉得,眼前这少年口中的四个不,大有深意。
若他真是建宁遗孤,那不行商,多半是因为商贾乃四民之末,堂堂皇子,自然不能操持贱业。
不从军,不考功名,则是为了不替仇人效力。
不进学,则很可能是为了让他能坚定不考功名之心,毕竟建宁皇帝聪慧,若这少年真是建宁皇帝的遗孤,这读书进学,自然比旁人要厉害许多。届时,难保他不起考功名之心。
杨夫子越想越觉得理当如此,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跳动起来,差点没跳出【胸】【膛】。
不过,只凭这些推测,还是不能完全确定。而且,也不能因此,就让这少年人真的不去私塾上学。
杨夫子略一思付,便道:“徐小哥此言差矣。”
顾长庚和徐闲一起看向杨夫子。
杨夫子微微闭了眼,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道:“第一,顾老弟让徐小哥去的,只是小小村塾,并非什么官学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书院,去也算不得是进学。”
“第二,读书并非只为功名科举,更重要的,是为了修养自身。读书使人明辨是非,读书使人明察事理,读书使人思维聪敏。”
说着,顿了顿,看向徐闲:“徐小哥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徐闲看着杨夫子问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
杨夫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几个字一出口,徐闲就不由得向往了起来,喃喃说道:“我也想读书的,可是,师父有言在先……”徐闲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家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的挣扎和惋惜,以及不甘。
杨夫子见状,再接再厉的说道:“徐小哥先前说,你师父吩咐你,不从军,不行商,不进学,不考功名,可你没说你师父还吩咐了你,不能读书啊。难道,是你忘记说了?”
“不是。”徐闲摇摇头,说道:“师父没有说我不能读书,可是,读书和进学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杨夫子马上就说道。说着又道:“先前老夫就曾经说过,读书是为明理辨是非,不是为了考功名。但是进学却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学而优则士。”
“古往今来,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却不求闻达诸侯的白衣(注)隐士比比皆是,徐小哥你完全可以做一个这样的人啊。”
徐闲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人,杨夫子的话,他自然能够听懂。也正因为他听懂了杨夫子的话,所以这会儿,他的心里头,才很是难为情。
杨夫子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他才尴尬的开口:“杨夫子,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您说,读书能明理,能辨是非,这话我信。”
“可是您……您说我,可以去做一个,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白衣隐士……这个,实在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闲长到十二岁(未满),只是勉强使得几个字而已。”
“你不去做,自然不行。你若是努力去做了,那就有一半的可能,成为这样的人。”有福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在屋外响起。
徐闲和有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互相说过话了,这会儿听到有福和自己说话,徐闲心中顿时高兴不已,甚至都没有注意道有福说话的内容,张嘴就欣喜的说道:“有福,你不生我气啦?”
有福看一眼徐闲,毫不客气的说道:“不是很想理你。”
徐闲一听有福的话,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顾长庚却记得有福刚才的话,忍不住问道:“有福啊,你当真觉得徐闲若是好好读书的话,有一半的可能,成为一个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人?”
“是啊。”有福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每个人不都是一样的吗?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他去做了,总有一半的可能会成功。”
“反正要么成功要么不成功,就两种可能,不就是各占一半的吗。”
顾长庚这才明白,有福口中的一半的可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一时有些无语。
杨夫子却纠结于有福对徐闲那毫不客气的态度。他本就极其讲究男尊女卑,再加上徐闲很可能身份贵重,有福一个女娃子那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在他看来,实在是有违伦常,有悖礼法。
但是,苦于有福的长辈就在跟前,他不好越矩去教训一个小姑娘。因为这样,极可能会引来顾长庚的不满,更何况,那样,也太失他的身份了。
可是什么都不说,他又觉得有些抓心挠肝的……
实在是,难受得很。
徐闲倒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有福这会儿和自己说话了,欢喜得恨不能抓耳挠腮一回,想了想,问道:“所以,有福,你是希望我能去读书,是吗?”
有福又上下打量了徐闲一下,说道:“嗯,我是希望你能多读一些书。”
免得遇到一点事情就哭鼻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丢人。
当然,这句话有点伤人,有福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用眼神表达了出来。
徐闲可没注意到有福的眼色,只高兴的说道:“既然你希望我能去读书,那我就去读书,听你的。”
杨夫子觉得很受伤,自己那么口干舌燥的讲了半天,却不如一个小姑娘随便说几句话。
有福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注:白衣=白丁=等于没有功名、官职的普通人】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