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酒舍的门外。
南宫长嘘了一口气道:“幸亏叶大哥料事如神,判断那刘陵儿心机颇重担心她们提早回来,否则非被堵在雅间里不可,”随后她不无得意的对刘不周说道:“我这招移花接木高明吧?!”
刘不周不无赞许的夸道:“公主,你这招妙极,不仅迷惑了她们,更为百里卿从暗道将樛姑娘转移走争取了时间,给你记大功一件!”
“就是嘛,你看看我,”南宫说着颇为嫌弃的用手掏了掏自己仍然蓬乱的头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嘟着嘴道:“堂堂公主,把自己乔装的像个怨妇一样,我这可是为了你的救人大业自毁了形象,记大功算是实至名归啦!”
刘不周看着南宫现在这副好似女乞丐似的造型也笑了。
此时南宫突然想起件事来,她认真的问道:“既然樛姑娘已经被救,那还不赶紧让她有多远跑多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刘不周摇摇头回道:“那刘陵儿发现樛雨诗被救,必然派人四处围堵,这时候放她走一定会被抓住,而我们则反其道而行之,他们绝想不到我让百里卿就将樛姑娘安顿在建章酒舍里,等风声过后再行安排。”
南宫点了点头,忽然满脸懊悔的道:“哎呀,咱们光想着救人了,明天就是限期的第三天了,那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啊?”
“继续查案啊,”刘不周抖了下缰绳,将马头拨转回来。
南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狐疑的问道:“不是线索都被毁了吗?还怎么查呀?”
刘不周毫不在意的回了句:“那就听天由命吧,”然后就催动胯下马,带着南宫向着城北的方向而去……
未央宫是一个由数十座殿宇楼台组成的声势浩大的宫殿群,和这里那些气派巍峨的一座座宫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距离主宫殿比较远的东南角有一个幽深荒凉的去处。
这里虽同属未央宫范围,却少有人来,显得极度的萧条和破败,几排孤零零的低矮房子构成的这个去处的全部建筑。
房子前人烟非常稀少,简直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地面上多年积累下来的树叶和杂物已经铺的厚厚的,根本没人会去清理和打扫,奇形怪状的树杈上不时停着几只乌鸦发着凄惨的“嘎嘎”叫声,这个萧瑟凋敝的去处就是让每个后宫嫔妃望而生畏的永巷别院。
永巷别院,皇宫中用来监禁被废或者受了重罚的后宫嫔妃的地方。
一旦哪个嫔妃失去了皇帝的宠幸,通常会有两种结果,若是仅仅失宠却没有犯罪的,就会被直接打入冷宫,也就是搬到远离皇帝居所的偏远宫殿去住,虽然还能享受到数量有限的宫女的服侍,名义上还是过着主子的生活,但却从此永无再见龙颜的机会,寂寥度日,郁郁一生。
若是那些犯了罪的,或者触怒了龙颜,则就会被废为庶人,并被圈禁在这个永巷别院中,说白了就是监禁,从此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奴婢服侍、干重活吃粗食,最后孤独终老而死。
从永巷别院再向东南方向走一会,景象就会变得更加的荒芜,那里有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树林里不规则的散落着一些被土堆起的小坟包,坟包的外观简陋无比,而里面埋葬的都是那些最后死在永巷别院中的被废嫔妃们。
和传说中那些规模宏大、珍宝堆砌如山的皇陵比起来,这些在后宫斗争中或失败,或失宠的女人们的最后归宿显得太过寒酸和凄惨了。
此时,一个苍老的背影,佝偻着腰背正坐在其中一个坟包的前面,他颤抖着一双皮肤已经松懈发皱的老手,吃力的缓缓的一根一根拔去坟茔上长出的荒草。
这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满脸皱纹堆累,头发和眉毛都已发白,一身宫里宦官的装束,这个老者正是当年因刘不周和刘彻冲撞了窦太后而替他俩受罚掌嘴的吕老宦。
“主妃啊,老奴……老奴来看您了,”吕老宦语气略显颤抖的对着坟茔念叨着。
随后他又拔去了几棵荒草,然后接着说道:“瞧瞧,这十几年过去了,您坟上的草啊长了又拔、拔了又长,老奴知道您活着的时候最是不喜欢杂乱了,这荒草丛生的,可入不了您的眼,所以啊,老奴每年都来帮您整理整理。”
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吕老宦的脸颊滑落下来,他哆哆嗦嗦的用袖子展去脸上的泪水,随后从袖筒里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来,用另一只手吃力的扶住竖在坟头上用一块破木板制成的墓碑,他用那块布仔细的在墓碑上轻轻的擦去上面的浮土。
此时泥泞斑驳的墓碑上才逐渐露出刻着的五个大字:栗夫人之墓。
可能是时间久远的原因,这五个大字已被风雨吹蚀的有些模糊不清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吕老宦的身后响起:“吕老宦,你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可把吕老宦吓的不轻,他赶忙转回头去看,竟然看到面容憔悴的景帝刘启独自一个人手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他的身后。
吕老宦慌不迭的扔了那块布,跪伏在景帝的脚下,一个劲的磕头道:“老奴……老奴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景帝端详了吕老宦半晌,然后乏力的微微扬起一只手冲吕老宦摆了摆说道:“起来吧,起来吧,朕不怪罪你。”
吕老宦这才心情忐忑的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的垂首站在景帝的身边。
此时,景帝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栗夫人墓碑上的那五个大字,眼神里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他指着墓碑问吕老宦:“这就是你当年为栗姬建的坟茔吗?”
吕老宦胆怯的回道:“回陛下,是的,当年栗夫人在被圈禁期间听说了她的儿子废太子刘荣因谋反之罪下狱,并自裁于狱中后,她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呕血而死,是老奴为栗夫人下的葬,此事老奴事先并未奏报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治老奴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