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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锦然上前握住了赵梓学的手腕,赵梓学的面色干枯瘦黄,原本掩着眼,此时见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就睁开了眼。

就如同听雪说的那般,他的眼下是浓厚的黑色,眼里是厚重的血色,眼白处没有血丝的地方便是淡黄色的,竟像是整个人弥漫着死气一般,握住了他的脉,也是沉而滞,五脏六腑就没有凝滞的地方,反而是腹部那一枚细弱牛毛的银针,似乎碍不着什么事情,脉象之中也诊断不出。

“还请各位出去,既然是腹部疼痛,在下需得赵大公子解衣。”

待得众人离开之后,引泉上前小心翼翼给赵梓学解衣,解衣之后,秦锦然看着赵梓学的身躯,消瘦了许多,秦锦然估摸少说瘦了有十斤,腹部处看不出什么,而秦锦然知道,脐上一寸这处,被她扎入了银针,手指微微拂过这一处,赵梓学并无反应,而手下也觉察不到银针的存在,“好了,我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秦锦然开口。

引泉的眼睛瞪大了,就连赵梓学的目光也流露出了希冀之色,秦锦然站起身子,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一枚薄如蝉翼的柳叶刀,这是她新近让匠人打造的,一共有三柄,锋利如霜,统共三柄刀加上鎏银小剪还有鎏银止血钳,这些就花了五十两,姜梦也时常说她花钱如流水。待在小院,她还把那日买到的蒸馏酒进一步的提纯,制作了麻沸散,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的预感,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今日里用在赵梓学的身上。

喂赵梓学吃了新配出来的麻沸散,带到一盏茶功夫之后,手指拨弄他的眼睑,瞧着瞳孔放大,就知晓是药效发作。赵梓学吃了麻沸散之后,只觉得一直困扰他的疼痛也消失了,正想要开口感激秦锦然,道一句神医,谁知道舌头像是大了一圈,说不出话来。

秦锦然瞧出赵梓学的模样,“还没有开始。”用蒸馏酒净手,蒸馏酒用棉花团擦拭腹部的一小块儿肌肤,如此房间里就有了馥郁香浓的酒香味道。引泉跟着赵梓学常在外吃酒,嗅到这样的酒香味道,鼻头不住的瓮动,只觉得上好的酒涂在手上,用在大少爷的腹部,甚是浪费,这般的美酒应当配着下酒菜入肚才是。

秦锦然另外用烈酒生火烤了在银碗里用热水泡过了的柳叶刀,秦锦然便在引泉的注视下,划破了赵梓学的肚皮。

引泉原本还沉浸在酒香之中,冷不丁见到了秦锦然的柳叶刀划在了少爷的腹部,忍不住叫了出声。

“闭嘴。”听雪之前就听到了秦锦然的吩咐,用手帕塞在了引泉的口中,此时注意到了腹部被秦锦然开了一个小口,腿上也是颤颤,若不是知道秦锦然是来救赵梓学的,还当作夫人是来杀人的。

赵梓学用了麻沸散,感受不到秦锦然的动作,看到引泉口中被塞了帕子,神色震惊,忍不住想要起身,秦锦然的手肘抵按在了赵梓学的胸膛,压住了他的动作,“如果你想死,这会儿随意动就是。”

赵梓学果然不敢再动,秦锦然的刀继续向下,直到感受到了一丁点的异样,面上一喜,另一只手摸了镊子拨开淡黄色的脂肪层,就见到了那根银针。左手放下柳叶刀,两指分开刀口处,用右手的镊子捏住了银针的顶端,最终抽出了一根长约一寸的银针出来。

软了腿的引泉,就见着秦锦然一点点抽出了一根银针,等到完全抽出,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大约是伤到了腹腔,此时抽出了银针,便见了伤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不过是针尖大小的伤口,秦锦然用镊子夹住了棉花压在了伤口处,若是鲜血浸润了棉花,便再换上一坨。引泉原本抽出了口里塞着的帕子,几乎又要叫出声,只不过此时他见着秦锦然的动作,知道秦锦然是为什么要在大少爷的腹上开一道口子,此时不敢叫出声,只是双腿软软,跪坐在地上看着秦锦然的动作。

总共换了四次的棉花,就见着其内不再冒血,只是被柳叶刀割除的伤口,有毛细血管破裂在渗血,撒了止血的药物,便用缝了一针,因为针当时是她插入,开的口子也不大,只用缝一针就足够了。

“好了。”秦锦然把用过的沾了血的棉花还有取出的那根银针放在托盘里头,一边洗去了手上的血液,一边把柳叶刀镊子等物洗净,用干软布认真擦拭干净,重新放入到了药箱之中。她做得细致,对待这些冰冷冷的器具格外温和。

引泉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开口询问:“要不要给少爷穿上衣服?”

“天气也不热。”秦锦然道,“就不用给他穿上衣服了。等会也不要起身。”赵梓学现在是没什么大碍,若是乱动了,也就没有准了。

引泉亲见着秦锦然从少爷的腹中取出一枚银针,对她就是敬畏感十足,替大少爷盖上了薄被之后说道,“我现在去开门。”

等到众人鱼贯而入,秦锦然捧着托盘,就道:“这就是贵府少爷卧病在床的缘由。”那根沾了血的银针泛着冷光让人心中一凛。而此时一声惊呼,众人看了钱若涵,她的一张小脸惨白,“这么长一根针就在表哥的肚子里,那该有多疼啊。”倒抽一口凉气,眼圈一红,用手帕掩住了脸。

赵夫人一瞧着那银针,原本就红了眼,听到钱若涵的说辞,哪里还忍受得住?泪盈于睫,“我的儿啊。”呜呜咽咽哭出了声,身子一晃,甚至有些经受不住。上前扶住赵夫人的,正是二子赵梓晏,而赵夫人这段时日和赵梓晏越发疏远,此时这样一扶,面上反而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赵梓晏的神情并无变化,只是收手垂下了眼,却让秦锦然品味出一分落寞。开口对着要绕过屏风去看赵梓学的赵夫人说道:“刚刚在贵府少爷肚子上开了口子,这会儿不能动,若是动了,老朽恐并无回天之术。”

秦锦然的话钉住了赵夫人的脚步,钱若涵红着眼说道:“姑姑是忧心大表哥,若是不亲见一眼怎能放心?王大夫请放心,姑姑是不会碰触大表哥的。”

秦锦然看着这位蒲柳一般纤柔的女子,莫名觉得对她喜欢不起来。“等会药效过去了,伤口肯定是会疼的,今日就不要下床,我就在一边候着,七日后我再来拆线。”说完之后就坐在了桌边,见着呼呼啦啦一群人走到了屏风后,而赵梓晏原本也准备跟入,忽地见到了秦锦然放在桌子上的药箱,走了过来。“这药箱不知先生从何得来?”

秦锦然目光也落在了药箱上,浅笑说道:“新近让匠人打造的。”她的眸色幽深,有些似寒潭般清冷,身后投入的阳光却暖了她周身的气质,宛若给她镀上了浅色金光,这让赵梓晏失了神。她的一双眼,有些肖似秦氏。“赵二公子?”秦锦然轻轻开口。

“抱歉。”赵梓晏一拱手,眼神黯然,“只是见着药箱有些眼熟,便冒昧开口了。”

秦锦然读懂了他的眼神,正想要说话饿时候就听到了赵夫人刻薄的声音响起,“可不是冒昧?”秦锦然此时是坐在座位上,而赵夫人双手环胸睥睨瞧着赵梓晏,“每天在外头三五不着调不知道干些什么?正经的嫡亲弟弟受伤了,你不进去瞧瞧,反而问起了神医的药箱是何而来?”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姑妈。”一个柔柔的声音如同旱后甘霖,滋润了赵夫人,“二表哥也是在关心大表哥,神医不是说要留上一段时日,二表哥同神医亲近,也是想要安顿下王神医罢。”钱若涵的话让赵梓晏看了过去,钱若涵眸色流转,白净的面上浮现出浅浅红晕。

秦锦然垂下眼,“钱姑娘说笑了,说不上是安置,只是待到今日傍晚。”

钱若涵却笑了,“王神医,你总留下来,我们才心安,毕竟大表哥肚子里插入了那么长一根针,又划开了一个口子。我听人说,这般是最凶险的,表哥原本耽搁了病情,身子就有些虚,若是生了状况,就不好了,是不是?”

赵夫人此时也开口:“王神医,请务必留下。”

“二表哥的院子很大。”钱若涵此时又浅笑开口,“二表哥不如安置好王神医,战场上刀尖无眼,若是留下了什么暗伤,正好让王神医瞧瞧了。”俏皮可爱对赵梓晏眨眼。

秦锦然心里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开始是二公主,现在又是一个钱表妹?扭头对着听雪吩咐,“既然要安置下,你去和家里头交代一声。”

听雪点点头,而秦锦然果真跟着赵梓晏住进了先前的院子,面对那些托奸耍滑的丫鬟和婆子,秦锦然只是道:“留下粗使丫鬟倒水送饭就是。不需要用其他人服侍。”

秦锦然就这般留下了七日,而七日的时间,赵梓晏也同住在院中,秦锦然闭门不出,给赵梓学诊脉之后,便在房中看书。听雪打听出这些日子赵梓晏一直是住在外面的,正要和秦锦然说个分明,秦锦然皱眉道:“他的事情与我全然不相干,打听这些做什么?”

听雪神色有些尴尬,“我……”

“好了。”秦锦然摸了摸听雪的鬓发,“不要在意,不要打探,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秦锦然的动作被一个丫鬟从窗棱处看到了,于是便有了王神医能够养身,皆是因为有断袖之癖的缘由。这留言尚未传出院子,便被赵梓晏察觉,扣了几个丫鬟俸禄,打了板子,熄了着谣言。

秦锦然用了消毒的手段,给赵梓学剖开的口子也并不大,赵梓学在死亡的边缘上走了一圈,对自己的小命爱护,听秦锦然的吩咐,一日便比一日好了起来,等到七日后拆了线,伤口有些发红,却干燥无液。

“好了。”秦锦然给赵梓学拆了线,就准备离开了,“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

见着儿子真真切切好了起来,赵夫人自然是红光满面,原本是想要给秦锦然多一些银子的,钱若涵这日子打着想要知道大表哥身体状况的旗号,总是来到秦锦然安歇的院子,实则是想要见一见那位丰神俊朗的赵将军。秦锦然那洞若明火的眼神,就让钱若涵有些羞恼了,此时便道:“对方既然是神医,又是主动寻来的,姑妈就不要用银子辱没了神医。”

“这……”赵夫人先被侄女的话说动了,而后在大儿子那里露了口风,就听到赵梓学不满说道:“小丫头懂些什么?难道神医就不用吃饭糊口?先前京都之中并未有人瞧出我的病症,若不是王大夫,再拖拖还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给的银子少了,岂不是寒了神医的心?”

于是,秦锦然最后带着的是一百两的银子,还有一根上好的老参离开了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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