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沉吟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在祭司一道上,我有自己的理解,并不需要老师来指导……您看好我,当然是我的荣幸,但拜师不是小事,会牵连许多因果,我觉得……不是特别有必要。”
这次换李世愣住,半晌后才失笑道:“多少人求着我教导一招半式,我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就算是陈霄那等天资,我也不过收了记名弟子,随手教了半个月罢了。现在主动找上门来,收你当弟子,你竟然拒绝我?真乃奇人也,妙哉妙哉,不光天资超群,连心智也是上上之选。我黑龙城有你,是我们的福气。”
“前辈过奖了。不是拒绝您,只是不想给您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愿意承担太多不属于我的因果。”沈源连连谦虚。极意境的高手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极为顶尖的存在,再加上对方是黑龙城的高层,沈源更是不愿意在对方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李世摇头,随后正色道:“你可想好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今天拒绝了我,你我之间便不再有师徒的缘分,今后不要后悔。当然,我们还能做朋友嘛,我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沈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对您掌握的祭司秘法也十分感兴趣,我可以用同等价值的秘法来交换。”
李世长笑一声,仰首将杯中的残茶饮尽,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去。
看到李世离开,沈源长松了一口气,这位极意境的大高手给了他极重的压力,虽然不像厉北晖,令沈源感觉厌恶,然而也让他觉得不太自在。
下一刻,沈源便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兴冲冲地将那箱子打开,看着里面码放整齐的木料和魔法颜料,一张脸笑得开了花儿。
沈源从箱子中拿出三个楠木桩、一管水蓝冰晶颜料,一边转着圈、哼着歌,一边走回自己卧室中。
“水图腾!水图腾!水图腾!耶!”
蹲在客厅里的小黑猫听到卧室里传出的动静,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家伙有这么幼稚吗?怎么和个新买了游戏机的小屁孩儿似的。
虽然心里满是不屑,小黑猫还是缓缓踱步到了沈源卧室门口,想要看看这个祭司准备如何制作图腾柱。
只见沈源单手一引,一道水元素在空中聚成碗状,而后他将一整管水蓝冰晶颜料都挤入碗中,坐在床上,把三个木桩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闭上了双眼。
用了五个呼吸来平心静气,沈源睁开双眼,眼底如平静的深潭,看不到一丝波动。
同样稳定的双手探出,一手握起一个木桩,一手蘸了指冰蓝色的颜料,直直压在了木桩顶部,留下了一点冰蓝色的圆形墨迹,十分完整,浑然不似用指肚压出的形状,而像是电脑打印出的完美圆形。
这一点墨迹带着浓郁的水元素,直接从顶部开始,贯穿了整个木桩,将温和的水元素均匀渲染在了木桩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指压下后,这木桩仿佛活了一般,散发出一阵阵潮汐般的呼啸声,令人觉得如临海边,甚至能闻到些海风的咸腥味儿。
蹲在沈源卧室门边的小黑猫原先心里还在腹诽,这祭司做图腾连个线稿都不打,真是白瞎了手里的材料。但她脑中的念头才刚蹦出来,便看到了沈源这彷如天降的一指,险些惊呼出声。
一……一指通天地?
这不是宗师级的匠师才能掌握的图腾柱绘制技巧吗?北方巨巫部族中,已经足足三百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了!
可不要小看沈源这简单明了的一指,落在懂行人的眼中,这完全是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指,要求匠师自身的精神与元素之灵完全贴合,才能借由这样的灌顶一指赋予图腾柱了不得的灵性。
这样制作出的图腾柱,个个堪称传世瑰宝,甚至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孕育出神志来,自己蜕变成一个元素生命,或是进化成为不可多得的魂器。
北方巨巫部族中,这样的图腾柱只有两个,都是轻易不示人的重宝。
对于图腾柱来说,有这一指和没有的区别,便如木偶和真人的区别一般,两者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而就在刚刚,小黑猫便亲眼见证了这种级别的图腾柱诞生的第一步,这如何让她不惊骇?
即便是她的父亲在此,看到这样的一指,也要端正坐姿,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一指点罢,沈源手中动作不停,接连以指为笔,沾着冰蓝色的颜料,在木桩外围画下了四道竖痕,将木桩精准地分成了四个部分。
这四道竖痕都以水蓝冰晶原料作为基底,却分别被沈源灌入了四种不同的元素,闪烁出不同的光彩来。
其中以水元素竖痕最为强盛,作为正面。火元素镇于反面,与水元素遥遥呼应。左右两侧分别是风、土元素,如两道屏障护翼般,将正面的水元素竖痕护持在正中。
“卧槽!”
小黑猫终于再也忍不住,猫嘴中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身躯如遭雷击,向后退了几步,面容已然呆滞,似是见了鬼般,一双瞪大的猫眼中已经被惊恐填满。
阴阳四痕?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阴阳四痕?
若说一指通天地这样的技巧还是可以被小黑猫理解的存在,那沈源此时展现的技巧,却只让小黑猫感觉自己一定活在梦里。
因为这样的技巧只存在于巨巫部族的神话传说中,从没有真正出现在人间的案例,一个都没有。
这所谓的阴阳四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技巧,别的不说,光是将火元素与水蓝冰晶颜料融合协调,便是个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你见过一百度的冰吗?
这是完全违背了常理的事,就连巨巫部族中最年长的老人,都只将这当成是个故事,讲给小孩子听听罢了。
这四道竖痕分别对应,形成两对阴阳,水与火、风与土。其中并未形成绝对的平衡,水要比火强势许多,然而在风与土这对阴阳的调和之下,四元素竟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蓬勃的水元素从正面竖痕中喷薄涌出,分作两股,环绕着图腾柱,交汇于反面竖痕,而后穿过图腾柱,重新回到正面竖痕中,开始新一轮的循环,生生不息,每一轮循环后,其中所蕴含的水元素都会增长一分,一直到这个图腾柱材料所能容纳的极限。
此时,沈源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心知眼前这图腾柱的绘制已经达到了最为关键的阶段。
水元素在不断的循环中,迅速叠加着能量,很快就会到达图腾柱所能容纳的极限。届时,这图腾柱上的能量循环便会进入一个平稳的阶段,总量不再增加,被消耗后会迅速吸收周围的游离水元素来补充自身。到了那个时候,这图腾柱的绘制便不得不结束,无法再加入任何线条与图案,否则都会破坏整个图腾柱的功能,让这个图腾柱变成一块废柴。
沈源一手握持着图腾柱,将其中积累过多的水元素不断打散,排斥出图腾柱的循环。另一手不断蘸取水蓝冰晶颜料,将颜料与水元素充分融合后,在正面竖痕上绘制出一团团闪烁着晶莹蓝光的浪潮,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这浪潮仿佛不是死物,光芒流转间,如一片真正的海浪,不断涌动着,散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一波波撞击在沈源卧室四壁,形成连绵的回响,层叠不绝,直入心灵深处,令人不由听得出神。
那小黑猫的双目跟着沈源上下翻飞的手指不停移动着,不肯漏过他半个动作,不知觉间,小黑猫已经从卧室外面来到了沈源床边,一双大眼中满是呆呆的神色。
她又看到了十数个神乎其技的技巧,有些根本叫不上来名字,却能看出些端倪,知道必是极不凡的手段。
就在她的思维已经被冰封,除了震撼之外没有半点情绪时,沈源忽然清喝一声,手指在图腾柱上绘制完了最后一道线条,也正好将一管水蓝冰晶颜料用完。
小黑猫听到这声清喝,身躯一震,眼中恢复了一些清明,但心中的惊讶与敬佩没有消退半点,反而越加浓烈了一些。
她知道,眼前这个祭司绝对不是正常人,她甚至怀疑这个家伙是西藏活佛转世,那些古老的传承或多或少都会和祭司这个职业有些联系。
沈源长出了一口气,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绘制完毕的图腾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图腾柱上,其它三种元素波动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循环往复的精纯水元素。一道水蓝色的光环环绕着水图腾,仿佛浮空的江流,奔腾不息。俯耳过去,能感觉到水润之气扑在脸上,一片舒爽,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仿佛置身江边,心旷神怡。
水蓝色的图案绘制集中在正面竖痕周围,在风、土两道竖痕附近收束,背面竖痕两侧只有两道拉长的尾迹,从前侧而来,汇聚于背面竖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