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的太过诡异,诡异到苑如在秦恭的帐篷里住了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她还记得,她与无忧无尘跟着秦恭进了他的帐篷,后来,孔夫子也来了。她将陆大家的事情跟他们说了。本以为,这事到此就结束。现在天晚,但明天天亮了,她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家了。
可是,孔夫子突然说:“不能回去。”
秦恭也说:“消息已经传开了,你们都很危险。现在,只能先待在我身边。”
“什么消息?”苑如莫名其妙。
“你是我夫人,无忧无尘是我孩子的消息。”
“咦?”苑如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不对,我才刚到这里。你,你不是将军么?你让他们不传不就好了?而且,就算传了这消息,也不过于我名声有碍罢了,怎么会有危险?还一定要待在这里,不用了吧。”
秦恭摇头:“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们一直猜测,我们这边有单于的秘探在。这个消息,现在应该已经被传了出去。现在,一旦你们离开我的身边。单于那边的人,一定会来绑掳你们。就算路上不会出事,等你们回到家里,那些人怕也要找过去。”
苑如吃了一惊,却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点。她这一来,却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那,那要怎么办?”
“只能等与单于的战争结束。”秦恭如此道。
于是,在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安全问题之后,苑如也不得不妥协。
秦恭的话她明白了,如今她跟两个孩子都挂着秦恭的亲人的名头。真的假的,敌人不在乎。反正他们本来就在掳人质。再多掳三个也不费事。如果是假的,不吃亏,如果是真的,那他们就可以逼一逼秦恭这个领军大将。
所以,不怎么样,除非战争结束,否则,他们母子三人就一直都会危险。
“娘亲。”无忧对于留下来,有那么点点高兴。男孩子,对于一些东西总是特别感兴趣的。而他还没意识到,战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此时,他拿着孔策的小号铠甲,一脸的兴奋:“我能跟着孔策去战场吗?”
“你觉得呢?”苑如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孔策虽小,却也十多岁了。虽然还没有长枪高,但能耍得动了。而且,她总觉得,孔策的身世,怕也没有那么简单。至于无忧……才六岁而已。虽然也学了些拳脚功夫,但年纪摆在那里。人小力气小,想上战场?他连穿着盔甲走路都不成。
别看那盔甲小,可重量却不轻。无忧不曾受过训练,哪里能承受得住。
“我知道了。”无忧显然是明白的:“孔策将这个借我。说只要我能穿着这个一整天,并且能打十套拳,就可以去看了。”
苑如点头:“还得能跑。行军打仗,并不容易。你不但得穿铠甲打拳,还得能跑,追得上敌人。”
“我会努力的。”无忧握拳。到了这里,他每天都跟在孔夫子身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学,战争的事,他虽没见,却也从侧面了解了些许。
并不真如孩童般的单纯。
“那就努力吧。”
无忧将盔甲穿上。小号的,真不重。但远途无轻载,他要穿上一整天,却不是轻松的事。苑如还不得不提醒一声:“你现在还小,差不多了就歇一歇。”莫把骨头压坏了!
“娘亲放心,我会的。”
“娘亲,哥哥,无尘也要去。”无尘坐在一边慢慢的描字,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此时也插嘴道。
“等无尘再长大些。”无忧嘿嘿笑着,有着些小得意。
无尘嘟着小嘴,全是不满。
无忧只是嘿嘿笑,好像穿了铠甲之后,他就真是将军一般,还摆着架子。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苑如干脆不理他,继续缝补着衣服。
外面传她是秦恭将军的妻,可她确实不是。因此,她一直避在帐篷里,从来不出去。又不想白受他的庇佑之恩,因此,平日里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缝缝补补的,收拾杂务……
却不知道,至从她带着孩子住进秦恭的大帐开始,有很多东西,便从遥言变成了事实。本来能说清的,如今却是再也说不清了。
她,到底是玩不过那身经百战的猎人的。
……
苑如到来之后,看到的第一场战争,是在六天之后。
天未亮时,战鼓隆隆。三军齐集待发。秦恭一身铠甲,满身凌厉,手握长枪,腰间挂剑。跨骑黑色骏马,在三军最前方。
孔策在他的身后右侧,左侧是苑如也曾见过的田哥儿。
秦恭对着三军说着什么,此种时候,苑如和两个孩子,是决计不能靠近的。所以,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他说完,所有士兵全都高举手里的长枪嚎叫着。就像当初在山里她半夜听到的狼叫一声,让人害怕,让人胆寒。
“陆夫人。”孔夫子不知何时,摇着一把扇子来到她身边。他一脸欣慰的看着无忧和无尘。面对这种情况,两个小家伙的表现都十分不俗。便是陆夫人这个女流之辈表现的,也相当让人惊艳。
“孔夫子。”孔夫子只是军师。拟定战术,却是不需上战场的。
“夫人在这里,可还习惯?”
“多谢夫子关心,无所谓习不习惯。在哪里,只要我们母子在一起,只要还活着,就足够了。”
“夫人乃真豁达也!”
苑如却是失笑,她哪里是豁达,只是知道,她所能求得的不多罢了。说得好听些,这叫处之泰然,说得不好听些,这就有自知之明。
“无忧无尘是孩子。只是,夫人不知有没有发现,无尘跟秦将军长得十分相似。”
苑如心头一颤,面上却是惊讶不解:“相似?不会吧?”事实上,外甥像娘舅,无尘跟秦恭真的很像。可这事,她不能承认。苑如低头认真的看着无尘,最终还是摇头:“我还是看不出哪里像。”
孔夫子也不强求答案,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秦将军虽是个武人,心思却是难得的细腻了一回啊!”
苑如有心想解释,却不知从何下手。对方什么都没说呢,也只提了这么一句。她不能上杆子对着个人就说:“我跟秦恭没关系,无尘更是跟秦恭没半个大子儿的关系?”越描越黑这个词,她还是懂的。
可有些事情。你最初不解释,到后面就再解释不清了。
这一场战,从早上打到傍晚。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终于鸣锣收兵。
无忧跟着孔夫子去了,苑如则领着无尘缩回帐篷里。对着无尘的那张小脸,她有些纠结。
说实话,把无尘跟秦恭拉到一块,只要不是瞎子,都会肯定他们两人之间有关系。偏她还带着他来……她已经尽可能的将无尘约束在身边,不出去乱跑了。可结果依旧是……
她轻轻摇头,继续让无尘练他的大字,而她则继续缝补那些衣服。
不只是秦恭的,还有孔夫子和孔策的。
尤其是秦恭和孔策,他们要上战场,平时还要练兵,衣服破损的特别厉害。
到了晚上,无忧被秦恭给抱了回来。无忧的脸色很不好看,惨白惨白的,眼神木讷,身子打哆嗦。
“无忧,这是怎么了?”苑如立刻将无忧抢到怀里来。将无忧搂在怀里,满是质问的看向秦恭。
“他偷跑到前面去了。看到了……不该看的。”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本来无忧跟孔夫子只在后面玩。结果不知他怎么偷跑到了前面,看到那地的血尸:“被吓坏了。”
苑如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当日她看到那些,足足半个多月才缓过来。她是大人,活了两辈子。无忧还是孩子。
将无忧更用力的气象着,不停的搓揉着他的小手,他的前胸后背:“无忧,没事了。听到没有,娘亲在,有娘亲在。没什么可怕的……娘亲在的。无忧不怕了,不怕了啊……”
“哥哥。”无尘也扑过来,用力的拉着无忧的手,再不放开。
“无忧,乖啊,娘亲在的,不怕啊!无忧不怕啊,不怕啊……”
苑如不知道她不停的叫着无忧的名字,叫了多久。她只知道,在乡下,有哪家孩子被吓到了,就要不停的叫他的名字。老人说,这是被吓得离了魂,所以,要叫他的名字,把那离了的魂给叫回来。如果还不行,就要到他被吓到的地方叫……
她不停的叫,叫得嗓子都快哑了。从天晚叫到天亮,无尘趴在无忧的腿上瞌睡着。可此时,苑如却顾不得无尘了。最后还是秦恭将无尘抱去跟他一起睡去了。
直到天亮,无忧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扎进苑如的怀里,再不出来。只是哭,撕心裂肺的嚎着。
苑如被他哭得心酸,也陪着他哭,可却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无忧不怕,无忧不怕。娘亲在的……”
“娘亲,娘亲,娘亲……”无忧搂着她的脖子,泪灌进她的领子里。“娘亲……”
“娘亲在的。”
无忧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将心中的恐惧哭了出来。趴在她的怀里,就这么含着泪睡着了。
苑如松了口气,一摸他身上,手脚冰凉,却是一身的湿汗。
“无忧如何了?”帐篷门被打开。秦恭端了个碗过来:“这是安神汤……”一看到无忧都睡着了,有些讪然。
“没事了。”看到那碗汤,又笑道:“多谢。”
将药端过去,正好半温,正好喝的时候。将无忧扶正,碗凑到他嘴边:“无忧,乖,喝些药再睡。”
无忧拧了拧眉,眼睛没睁,却张开了嘴。苑如立刻小心将一碗药全都喂了下去,不一会儿,无忧便睡得更沉了,之前时不时哽一声,时不时抖一下的小身体,全都没见了。
“睡一觉,再缓一阵子,就没事了。”秦恭也松了口气。
很多士兵第一次上战场,见了血直接吓傻了。大男人还要缓个十天半个月的,这么点小娃娃……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他早就下过命令,一定不让两个孩子乱闯进不该闯的地方。可从孔夫子所在到前边,这一路走下来,有无数双眼睛,却让无忧走到了前面……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