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四贝勒这边的父子相见自是与曹家父子那边的温情脉脉截然不同。
康熙帝作为一国之君,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承担起了一个国家的重担,他不能如一般的老父亲一样为儿子担惊受怕,君父君父,先为君再为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正如此时,他看到安然归来的儿子心中深感欣慰,但是也只能简单询问一番,接着还是公事为重,胤禛将账本呈上,对于自己的皇父他从未想过在公事上有所隐瞒,如今他做的只是一个直王,接着也不便多问,康熙的态度讳莫如深,他不便多猜。
接着,大家便说起河道,八阿哥为人谦和有礼,更是好学,这几日看张鹏翮、陈鹏年并曹寅等大臣治理河工,了解的多一些,此时听皇父问起也说了不少,康熙爷南巡旨在治理河道之事,如今更是打算率御船前往常州府,只是此事尚未成型。
十四阿哥年纪尚小,对河道之事了解不多,倒是并未说太多,唯站立一旁洗耳恭听。
待众人讨论一干事情,康熙爷看到了躬手而立的纳兰富格,他和纳兰容若感情很好,对其遗孤富格也是提携有加,听侍卫传信说是其舍身护主,心中更是慨叹有乃父之风。
康熙帝抚着胡须道:“国事谈完了,大家且休息一下,胤禛近日辛苦了,还要多加休养,还有富格,你护主有功,朕记下了。”
胤禛急忙出列谢过自己的皇父:“儿臣无事,多谢皇阿玛挂念,幸得有富格和他人相助,儿臣倒是未受什么罪。”
纳兰富格也是恭敬的回道:“纳兰只是谨记自己的职责,当不得圣上的夸奖,也是圣上洪福庇佑,使得四贝勒得遇几位小英雄相助,方化险为夷。。”
康熙看众人都累了,就吩咐大家都去花厅坐下,话话家常,大太监李德全招手,一群长相清秀的宫女训练有素的上茶,动作极是优美,待上完茶,众人开始聊了起来。
康熙知晓胤禛身边是有三兄弟,其中一位正是曹寅的嫡长子,只是他年纪尚幼,故而康熙以为他是胤禛路上捡到的,谁知阴差阳错救人的和被救的倒是颠了个个。
听着胤禛和纳兰富格说起路上的惊险,倒是对三人有些兴趣,只是曹顥身家倒是还清白,李二狗和顾元身份却有些耐人寻味了,若是查证无害,两人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不过如今众人还是不好将其往皇上身边带,康熙爷倒是叫来了李德全如此一二的吩咐下去。
如此聊了半晌,胤禛和纳兰富格方回归,与之同行的带着圣谕的李德全,跪在地上的众人接受了圣上的赏赐,此时曹寅才知晓非是自家儿子被四贝勒所救,而是机缘巧合救了圣上的四皇子。
心中慨叹果然大师的批命是对的,自己儿子从此逢凶化吉,得遇贵人。
李德全笑眯眯的传了圣谕并将赏赐给三人,笑道:“恭喜三位小公子了。”
三人在曹寅的帮助下倒是恭敬的谢了恩,只是毕竟是孩子,礼数上多少欠缺些,不过众人也忽略了。
待李德全带人告退后,大家方自在些,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和大家一起回来,才李德全来时沈浣正在吃糕点,她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曹寅父子并李二狗在说话,两人知道她的性子,倒是习惯了,只余曹寅慨叹顾修文是个人才,而他的表兄也是个深不可测的。
曹寅是康熙爷江南的重要耳目,能力很是不错,虽家事上糊涂些,但是大事上还是靠谱的,如此谈了会,立刻察觉若是三人能够真的在逃难路上安然无恙,除了李二狗的机智外,顾元的能力定是不错,他自幼习武,可以看出这个灰头灰脑的瘦小少年身手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曹寅的心思都藏在心里,化名顾元的沈浣自是察觉不了,不过就是察觉出也懒得想,她打定主意,待与顾修文团聚后,两人立刻回乡,这外面实在束缚些,所幸顾家庄安然无恙。
几人各有心思的时候,胤禛带着兄弟、纳兰富格并李德全来了,李德全告退后,十四阿哥胤帧突然走到沈浣身边出了一拳,他动作太突然,刚还文雅得体的天潢贵胄一言不合就开打,让众人大吃一惊,胤禛刚要喝止,他不担心顾元接不住拳,只是担心顾元失了礼数,得罪十四弟。
沈浣倒是没有那么冲动,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她动作极快,外人看到仿佛是十四阿哥故意这样做吓唬他,只有十四阿哥感到一阵风袭过,他揉揉鼻子笑道:“有意思,再来。”
说话间,十四阿哥的拳头又攻过来,几瞬间两人又过了几招,他从小就身据蛮力,除了大阿哥可与之抗衡,其余众位兄弟都抵不过他的力气,小小年纪就立下当大清将军王的志向,但是此时他觉得对方虽个头小,但拳头很硬,而且滑溜的像一尾鱼。
你来我往了十几招,倒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八阿哥笑看风云,四阿哥眉头微皱,纳兰富格面含担心,曹寅心中了然,而曹顥和李二狗毕竟尚年少,只是看着眼前一幕,眼中涌上激动,果然阿元哥哥身手就是好。
一会,沈浣率先移开拳头,她无意找麻烦,起初因为本能方与之交手,也不想惹事,过了几招就住手了,此时四贝勒大声道:“十四弟且住手,莫要惊扰了皇阿玛。”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四哥,弟弟现在相信了纳兰说的顾元的身手,这次先这样,下次我们再比过。”最后一句是面朝沈浣说的,对此,她只有呵呵了。
胤禛对十四阿哥的脾性也是熟悉,他这个弟弟自小心高气傲,听到顾元比之年纪小,又有好身手,自是不会放过,只是先前找不到机会,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胤禛在这些事情上不便干涉,况且皇室阿哥一向心高气傲,若是顾元能够凭身手让其看高一眼,也是他的福份,于是转过这个话题对曹寅等人点点头道:“皇阿玛已经知晓事情经过,特地赏赐三个小兄弟,曹大人得此佳儿,也不枉一番磨炼了,想必家中长辈也在挂念顥儿,大人可先带孩子回家去相见,若是皇阿玛那里有何明示我再告知大人。”
曹寅带着曹顥行礼谢恩,他心中本是也焦虑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等的急了,得此允诺自是感激万分,并且李二狗和顾元也是有此意。
顾元也焦心顾修文,打算和两人一起回去,胤禛也同意了,行宫出入不便,不比曹府自由自在,况且二人的底细暂时没有查明,若是有个万一,总归是两人吃亏,如此只得暂时让两人去曹府了。
辞别了四阿哥等人,几人走出行宫,曹府距离行宫很近,行宫门旁停着两辆马车,为首的正是曹府大管家曹福,他看到曹寅身边的稚童,神色激动的上前施礼道:“给老爷请安,大少爷您可回来了,真是苍天保佑啊。”
曹顥和曹福一向亲近,对这个忠心为主的老人家自是尊重,上前拦着曹福的行礼道:“福伯,切莫如此,我在外很是想念家里人,您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好好,老奴身体还好,只是大少爷受苦了,哎,看老奴说的这话,快快,大少爷快上车,咱们这就回家。”忠心的老仆已然忘记了做主的老爷在一旁站着,只是一门心思的将自家心疼的大少爷带回家,不过抬头的他看到大少爷身后两名少年,微微愣了下:“这二位是?”
“福伯,我正要说呢,这是我的两位哥哥,一路上多亏他们照应我才得以保命,特地请他们回府歇息。”
“啊,原来是两位恩公啊,老头儿这厢有礼了,多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曹福是真心的感激两人救了大少爷,他自幼是曹老太爷的伴读,亲眼看着曹家的一代代,而今也是替老太爷守着曹府,虽然有些事情不便插手,但是老太爷临终嘱托他要护着曹家的根基,他一个老奴只有护着曹家最重要的血脉,就连最受冷落打压的庶子曹荃,虽然被人遗忘,但是偌大曹府无人敢欺压他,可见这位老管家的忠心,这次曹家嫡长孙被劫,他的愧疚、焦虑可想而知,私底下也是求神拜服保佑大少爷早日而归。
沈浣虽不是太通世俗,但是一位老人家如此的行大礼,她自是觉得格外不自在,躬身托起他说道:“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我和顥儿能遇到也是缘分。”李二狗也连连点头称是,生恐老人家再拜。
几人客套一番,还是曹寅说道:“好了,福伯,他们也都累了,先回府好生歇息吧。”
“是,是,看老奴这记性,老太太和太太定是在家等的着急,这就回去了。”曹福一叠声的呼唤车夫赶路。
曹府本就和行宫相距甚近,不一会就到了曹府,得到消息的顾静然早就在门口等候,待看到丈夫身边那个向自己本来的小人儿时,泪盈于睫,坚硬的心终于崩塌,身旁的奶娘搀扶着她看着自家小主子奔向前,但是到跟前却停下了,唯恐小主子怪罪夫人,忙向前对曹顥行礼道:“大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可让太太好生挂念,几日都不曾入眠。”
“娘亲,顥儿好想你,小弟弟可还好?”曹顥看着自家面容苍白的娘亲,心中也是格外想念,只是他路上已经听爹爹说自家娘亲要有孩子了,因此生恐冲撞了她,才生生停下。
“顥儿,我的孩儿,快到娘亲这来,让娘看看你,我苦命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顾静然此时才敢相信眼前活生生的小人是自家孩子,向前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
曹顥这时候方敢依偎在母亲怀里,母子俩靠在一起,无端让人有些心酸,周围的仆妇、丫鬟们默默垂泪,曹寅心知娘俩必是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此时却不是时候,上前将妻儿拢在怀里道:“好了,太太,你身体尚需要休养,顥儿能回来,也要多亏这两个小兄弟,咱们可要好生谢谢他们,再有老太太在房内等急了,还是早些进去为好。”
顾静然心里眼里只看到了自家的儿子,如今听夫君一说,快速的掏出帕子擦干眼泪,抬眼看着身后众人,果然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看其身子骨都尚幼,可是浑身透着一股干练,急忙拉着儿子向前施礼道:“多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快,请回府咱们再详续,李妈妈,你吩咐人打扫然居给两位少侠歇息,一应用具皆选最精,切不可怠慢。”
“是,夫人。”李妈妈忙带人过去。
顾静然又说道:“家中老太太也是等的心急,咱们快些进屋吧。”
众人正待进府,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待回头,曹顥先是大喊:“是舅舅回来了。”
果然为首之人面如冠玉,风尘仆仆,显是看见众人了,快速的招手,并催动身下坐骑向前,身旁也有一少年,眉目清雅,恰是顾博雅一行,沉浸在重逢之喜的众人没有察觉沈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孔突然浮现一个笑容,而来者中的一位少年也第一眼发现她,眉目霎时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