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宛若一道惊雷划过了夜空。
肖?连忙起身冲到窗口,只见楼下的空地之上,已聚集了数十个手持火把、面带狞笑的铁牛帮帮众,如同一片金黄色的海,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而站在这片火海最前面的,自然就是那虎背熊腰的铁盛标,那笑声也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只可惜上套的不是那个瘦的,不过倒也无妨,先做掉一个,另一个就好办多了——哈哈哈哈!”
“你,你,”肖?又怒又惧,只得冲他大吼:“你身为一帮之主,怎么能做如此卑鄙无耻之事?”
“我卑鄙?”铁盛标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又凶又狠:“你也好意思指责我?冒充丐帮舵主,当众羞辱我,让老子在弟兄们面前颜面尽失!”
他怒道:“你!谁他娘的更卑鄙、更无耻?”
“这……”原来已经被他发现了吗?肖?一时语塞,毕竟是自己二人有错在先,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插手去管那些破闲事的……肖?咬了咬牙,看着那些高举的火把,已然是追悔莫及。
就在这时,远处的房顶上,忽然鬼鬼祟祟的冒出了一个的人头,见此情形,那人顿时直起身子,指着肖?破口大骂起来:
“干他娘的,臭板扎,爷就知道你他娘的会上套!”
“二狗?”肖?听到这声音,心里顿时一惊,扭头看去,来人果然正是齐泽辉。
“这么明显的圈套你他娘的都看不出来吗?人家摆明了就是到处放消息,引你下套!”齐泽辉气得在屋顶上捶胸顿足,“爷这么聪明的人,会被人包围了都不知道?你他娘的就是蠢!蠢!死他娘的蠢!”
“你大爷的,能不能先别骂了!”肖?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能不能先他大爷的想办法把我救出去!”
“哟,两个都来了?”铁盛标侧过身,左右看了看二人,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齐泽辉身上。
齐泽辉显然也是看见了那些货真价实的柴火和炸药,当下脑门也是冷汗直冒:“姓铁的,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与楼上那个蠢货无关!你先把他放了,爷我这就给你跪回来成不成?”
“呵呵,现在跟老子在这儿玩兄弟情深了啊?”铁盛标冷笑道,“之前我可是听了,你们俩在河边打得死去活来的呢!”
“干你……”齐泽辉刚想脱口而出“干你何事”四个字,但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因他而起,故而甩了甩脑袋,道:“你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把人放了,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扛!”
“好。”铁盛标居然很果断的点零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肖?和齐泽辉两个人都愣住了,这这这,这就答应了?
是不是太草率,太容易了一点?
齐泽辉正在胡思乱想时,却看见铁盛标诡谲的笑了笑,从身旁一饶手中抢过火把,故意高声道:
“我从一,数到十,你要是能在这十下之内越过我的这帮兄弟们来到老子的跟前,老子就准了你这个响头——十!”
肖?和齐泽辉都愣住了,在十下之内,越过这几十个帮众?
开什么玩笑!真以为这两个愣头愣脑的子是武学宗师吗?
然而铁盛标的呼喝声却不曾停下:“九!”
干他娘的,拼了!
齐泽辉咬了咬牙,不敢再多做停留,当即施展身法,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兄弟们上!”
“冲!”
“给他弄瘸了,让他爬过去!”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铁牛帮帮众们见齐泽辉终于肯从高处跳下来,当即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一拥而上!
“八!”
好在齐泽辉的《逍遥游》也并非花花架子,他沉住气,不到片刻,就已轻车熟路地驾驭着轻功踩着帮众们的人头掠过了一片人。
“七!”
但纵使他身法再过敏捷,终归不是武艺大成者,在如此众寡悬殊、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他很快就被人扯住一条腿,从半空中拽到霖上。
“你他娘的!”齐泽辉已是急得双目赤红,只是回过头一个疯狂的眼神,就吓得那名帮众松了手,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铁牛帮成员涌了上来。
齐泽辉见危险逼近,当即一个翻滚躲过一干“乒乒乓乓”落地的棍棒,随后后背顶地,双腿如陀螺一般踢开数人,再度站起时,却已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此时的倒数,已经是数到“四”了。
来不及了!
楼上楼下的二人此时都是心急如焚,却是想不出一点办法来。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以及呼喝嘈杂的人群,无一不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齐泽辉正左右招架闪躲之时,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他抬起头,看了看铁盛标所在的位置,距离自己不过数丈远罢了。
若是不管这些人,只是一股气冲将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干就干!齐泽辉捏紧了拳头,当下稳住身形,不再专注于闪躲,拔腿就往铁盛标那里冲过去。
可就是这么一“稳”,他的背上就已重重的挨了两棍。
“咳!”他嗓门一甜,却又生生把那口血给咽了回去,当下依然是不管不鼓闯入人群,艰难的朝楼前的那个男人奔跑过去。
拳头、棍棒如雨点一般落下,却又颗颗都带有冰雹一般的分量,齐泽辉护住头脑的双臂,不一会儿就已是血肉模糊,他的身上也是青紫一片。
鲜血,从他的鼻孔、嘴角缓缓渗出,他却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向前。
其实十个数早就已经到了,但是铁盛标故意停下了呼喊。他沉醉于这场折磨之中,表情十分的愉悦。
嘭!一个肥壮的帮众铆足了劲儿,木棒带着劲风,只听一声闷响,竟直接在齐泽辉的后脑勺上断成了两截。
噗!人群中的青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伴随着一阵强烈的耳鸣,眼前一黑,跪倒了下去。
“阿辉!阿辉!”肖?吼得声嘶力竭。
齐泽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就是两排已被血液染得腥红的牙齿,触目惊心。
而窗口的肖?看见这一切,更是如同心口被人捅了一刀一样。
还是当面捅的。
他现在已完全明白,那位盲老人所指的东西是什么了。
劫由一人生,劫由一人解。
这个人,无疑就是人群中艰难前孝步履瞒珊的那个青年。
“阿辉!”肖?已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别再过来了,我宁愿自己跳下去!”
他往下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果真就要一跃而下。
“给我……站住!”
齐泽辉拼尽全力的一声大喝,却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肖?看向前者,只见齐泽辉强挺着皮开肉绽的双臂,冲他艰难的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肖?看懂了。
他在:
我这就,救你出来……
面对帮众们不依不饶的逼近,看着近在眼前的铁盛标,齐泽辉终于爆发了。
下一秒,他歇斯底里的怒喝一声,用尽剩余的全部力气,向前撞去。
面前原本是六个帮众排成的人墙,却在这一撞下脆弱得如同一张纸,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东倒西歪。
而齐泽辉也是吃不住自己的力,乒到霖上。
“嗯!”铁盛标猛地举起手,示意自己的手下们停下脚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齐泽辉。
伴随着肖?一声声的呼喊,良久,齐泽辉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随后,他缓缓抬头,整个人也慢慢的向前挪动过去,却没有站起来。
这最后一段路,他果真是爬着过去的。
明明只是几步远,此时却漫长的宛如长城的距离。
因为这段路,是横跨在生与死之前,以情义搭建起的桥梁。
终于,他摸到铁盛标脚边,一把抓住了后者的脚踝,一张口,声音极其微弱,却是十分沉重的两个字:
“放……人!”
铁盛标低头看着他,齐泽辉也抬起头看着铁盛标。
于是铁盛标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点点头道:
“既然你执意要让我放,那,我便放吧。”
肖?松了一口气,然后与铁盛标四目相对的齐泽辉却没樱
因为,他从前者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危险。
片刻之后,铁盛标果真放了。
只不过他放的不是人。
是手。
熊熊燃烧的火把,抛落进早已淋上火油的木柴里,顷刻之间,就已剧烈燃烧起来。
木柴底下埋藏的层层火药,也是岌岌可危、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铁盛标猖狂的大笑起来,“同样都是放,老子可不算反悔!”
“你他娘的!”齐泽辉双眼血红,怒吼着扑上来,要与面前的男人拼命。
但铁盛标早有准备,他冷笑着拔出早已插在背后的铜头铁锏,猛地抽向来人,齐泽辉堪堪一挡,却也免不了手骨噼啪破裂、指间鲜血淋漓。
“去你的吧!”铁盛标毫不留情,抬腿就是一脚,齐泽辉当即闷哼一声,捂住伤手倒飞了出去。
“铁盛标——”
肖?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大吼着,但是很快,他的声音就被巨大的爆炸声给淹没了。
轰!
楼宇崩裂,火光冲,一切的一切在顷刻间化为碎屑和残渣,随着磅礴的气浪四散开来。
“不——”齐泽辉大吼着要冲上前去,却很快就被夹杂着火焰的气浪掀翻在地。
铁盛标和诸位帮众也不免趔趄了几步,虽然有些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了脸庞上洋溢出来的兴奋和喜悦。
爆炸声终于停止,突然间的平静,让呆若木鸡的齐泽辉在内心试图安慰着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梦吧?
然而噼啪作响的火苗、熊熊燃烧的烈火以及那滚滚升腾的浓烟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现实就是,爆炸发生了,而与他从生活到大的那个板扎,他最好的朋友,正处在爆炸的中心点。
齐泽辉哭了,嚎啕大哭,纵使身体已抖如筛糠,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站起身,冲进火场,疯狂翻找着废墟之下朋友的尸体。
然而冷目相对的铁盛标却丝毫不留情面。
他大手一挥,两个帮众就冲上前去,将疯狂挣扎的齐泽辉扭送到了自己跟前。
“按住他,”铁盛标轻描淡写的指了指地板,“让他磕头,给弟兄们一人磕一个!”
“是!”那二人狞笑着点头称是。
尽管齐泽辉拼尽全力挣扎怒吼,却还是被四只大手强压着,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
几十个人,就是几十个响头,帮众们一齐数着数,一齐放声大笑。
待到磕完时,那青石铺成的地砖已是一片血红,齐泽辉的额头也已磨得稀烂。
铁盛标缓步走到齐泽辉面前,缓缓抽出了另一根铜头铁锏。
他望着面前跪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青年,冷冰冰的道:
“这,就是与我铁某人,作对的下场!”
他手中的铁锏高高扬起,对准的,是齐泽辉的灵盖。
呵——
齐泽辉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罢了,臭板扎,这颗门牙的仇爷我记在账上了,今日无缘,那就来日再让你还——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刷——
反射着寒光的铜头铁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的抽打向齐泽辉的顶骨。
只需挨着一下,便足够让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
下一秒,男饶惨叫声忽然响起——
却是铁盛标的声音。
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让齐泽辉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一个黑气缭绕的人影,挡在自己的跟前。
手中,是握着一双已被捏出印迹的铁锏;
身上,是一片火焰留下来的溃烂和赤红;
跟前,是被一脚踢中膝盖,关节从皮肉里反刺出来的铁盛标;
唯独他的眼睛,他本该漆黑一片的眼睛,此时却是与往日无异。虽然难掩暴怒,却是黑白分明。
“铁盛标,”男人杀气腾腾的开了口,却只是那不变的三个字:
“铁盛标!”
通过仇恨和愤怒,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意念,催动、且掌控了这股黑色的力量!
“呵,”齐泽辉咧开嘴,无力的笑了:“看来很快就能让你赔我的门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