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叛逃了五毒教的鬼婆婆,有着不亚于赤面老魔的江湖传说。
她喜欢掳走襁褓中的婴儿,比亲生母亲还要“疼爱”他们。但隐藏在虚伪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却有着无比罪恶的计划。
但是孩子们不懂这些。他们尊敬她,爱戴她,甘愿受她洗脑,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
鬼婆婆将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打造成最恶毒最阴险的武器,在她的指挥下,孩子们飞蛾扑火一般,完成一次次常人无法完成的暗杀任务。
苏惜雪扶起肖?,后者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青紫色的毒素从手指上的伤口蔓延至全身,如此迅猛狠辣的毒药,就算此刻壮士断腕也救不了他了。
“走吧,他没救了。”隐狼淡淡地道。
苏惜雪看着肖?痉挛抽搐的脸,泪水一点一滴的落下:“肖少侠有恩于我,我怎么忍心弃他不顾?”
“你要扛着他的尸体走完这趟路吗?”隐狼冷笑,“苏小姐莫要忘记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
苏惜雪沉默了,她凝视着肖?的脸庞良久,直到后者终于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挣扎:“至少,让我简单的埋葬他吧,这样至少不至于让他曝尸荒野,尸身受鸟兽啄食,也算是让我还了他的恩情。”
她抬头望向隐狼:“先生既然受雇于家父,还请帮我这一回!”
隐狼露出了极不情愿的表情,但他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义务这么做。
他一把拎起肖?,扛到肩上。
二人就这样继续向前走着,眼看着城门已经近在眼前,隐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小姐当真打算就这么空着手出城?”
苏惜雪淡然一笑:“先生怎么知道?”
这句话问得极富蕴意,隐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又走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在下只是想确认图纸的安全。”
苏惜雪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作答。
隐狼也沉默了,但他的步伐明显放慢了一些。但苏惜雪仿佛也并不着急,他快她就快,他慢她就慢,直到二人在城墙前停下了脚步:“那张图纸苏小姐似乎有意不愿透露给在下?”
“先生似乎管的有些多了。”苏惜雪笑了,笑得十分好看。
隐狼不再多言,放下尸身,上前蹬墙跳了几尺,然后抛出抓钩缠住门楼上的一角,十分轻松的上了城墙。
“什么人?呃——”
上方传来几声惊喝,随即就是长久的沉默。片刻,在一声声沉闷地运转中,坚固的闸门被缓缓升起。
隐狼走了出来,从城墙顶端纵身一跃,笔直坠落下来。
在快要到达地面时,他撑开了背后的金刚伞,如同风中落叶一般无声地滑翔下来。
“先生辛苦了。”苏惜雪道。
隐狼点了点头,再度扛起肖?的尸身,上前推开城门——
嗤!
苏惜雪的剑,隐匿又迅猛地刺入了他的左肩。
她本来是瞄准他的后心口的,但怎奈隐狼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关头,即便是在这种距离极短速度极快的情况下,他还是凭借着本能让要害躲开了这一剑。
隐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肩上的肖?也随之滑落,但他居然出奇的没有发怒,只是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你递给我那张伪造的字条开始。”苏惜雪见一剑不中,有些紧张。
“我还以为是从之前我说的话显得有些着急开始呢......”隐狼有些诧异,“那张字条应该看不出什么差错的吧?”
“你们影楼或许懂得我父亲的笔记,但你们不懂他这个人,”苏惜雪的声音悲怆中带着几分淡然,“我就是死在外面,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怎么会冒险雇你们影楼的人来救我呢?”
“原来如此,”隐狼的声音顿了顿,“受教了。”
他低喝一声,硬生生将肩上的剑刃崩成两截,苏惜雪被这股内劲震得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废话了,”隐狼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那张图纸在哪,我兴许会给你个痛快,要知道,影楼拷问犯人的一百单八刑,可不是好受的。”
“怎么,兴许?”苏惜雪将剑身举到眉尖,“你当真想让影楼与武当为敌吗?”
“之前或许还有些忌讳,但是遇上了这个小子......”隐狼用脚踢了踢一旁的肖?,“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苏惜雪一怔,俏脸上顿时浮现出愤恨的表情:“难道说?”
“不错,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天下人以为是他杀了你......”隐狼冷笑,“毕竟武当掌门之女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傻小子这件事,很早之前就传出去了。”
他封住伤口处的穴位,将那半只断刃拔了出来:“而你,苏小姐,你唯一一次摆脱我的机会已经用过了——很抱歉,你失手了。”
苏惜雪抿紧了嘴唇,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寻找脱身的办法。
但是她失败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武功还是身法,都远远凌驾于她之上,即使现在受了伤,但想擒住自己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自己现在手持断剑,太乙玄门剑法的三成威力都不一定能使出来,连拼死一搏的资格也没有。
“不…不可能给你……”苏惜雪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好吧,我失去耐心了。”
噌!金铁声一闪,两柄泛着寒光的精巧袖剑弹了出来。
“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慢慢折磨你,哪怕你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你也会活着。”
隐狼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感情。怜香惜玉这种戏码,从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
美色和金钱这种东西,从不会引起他的欲望。唯有鲜血和惨叫,才能让他清醒,唯有屠戮别人的生命,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冷得彻底,才能凌驾于黑暗之上!
他高高抬起一只脚,脚尖朝着她的方向:“放心,苏小姐,会很疼的。”
“你高兴的太早了!”
突如其来的的声音,令二人都愣住了。
隐狼满脸惊疑的转身,却看见本来已经死气沉沉的肖?此刻却爆发出无限的活力——
“洞天一指!”
没有人会去提防一具死尸,更何况是一具自己亲眼看着如何死的死尸。
所以当肖?的指锋逼近自己的胸口时,隐狼一时间居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噗嗤!
蕴含着强劲力道的手指精准的刺向了隐狼的左胸,正对着心脏。即使有着鳞甲的保护,被这一指刺中的那块地方仍然当即凹陷了下去。
“咳!”隐狼整个身体有如雷震,噗通一声跪倒了下来。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荡漾出玫瑰般的红晕。
“快走!”肖?抓起苏惜雪的手臂就向城外跑去。
“少侠,你…你…你……”苏惜雪一时间惊讶地有些语无伦次,“你没事吗?”
肖?一边跑一边捂住嘴巴咳嗽:“咳,咳咳,我没事,那些毒药…咳咳…伤不了我,咳咳咳咳……”
说着,他回头看向城门后的隐狼,看见后者仍然跪倒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使得有些突然,连肖?自己也并没有完全准备好,把手指震得生疼。
“苏姑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十里坡的尼姑庵!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苏惜雪对肖?大声道。
在苏惜雪的带领下,二人一路飞奔,直冲城外的尼姑庵。
深夜,焦急的敲门声居然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老尼姑一脸疑惑的推开门,看见苏惜雪后惊疑地道:
“苏施主,你怎么又来了?”
“又?”苏惜雪和肖?二人面面相觑,“师太说笑了,我二人刚刚赶到此处,怎么成了一个‘又’字?”
“可是,你半柱香之前不是已经来过这里了吗?”老尼姑一脸茫然,“还把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拿走了!”
“什么?”肖苏二人目瞪口呆。
肖?喃喃道:“苏姑娘一路上明明都与我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闹鬼了吗?”
“我看闹的不是鬼,是人!”苏惜雪叹了口气,扶额道:“恐怕我们之前被人跟踪了,他们听到了我们方才的话,然后抢先一步来到这里,易容成我的模样骗走了东西!”
“易容?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肖?大吃一惊。
老尼姑双掌合十,念了声“善哉”道:“如果能骗得了老身的眼睛,那么肯定是它了。”
“谁?”
老尼姑缓缓说出十六个字:
“半人半妖,阴阳难辨,千魂一体,无相郎君!”
肖?虽然没听太明白,但从二人的脸色中还是猜出那是一个蛮厉害的人物:“苏姑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惜雪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了!现在,那无相郎君骗走了图纸,接下来他只能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当今世上,还有可能打造出龙鳞决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鲁班手’南华老人的徒弟:鸿冶大师!”
五十年前,江湖上提到世之大匠,都会说是“鲁班手”南华和“七宝锤”北溟二人。这二位大师都是师出同门,以师兄弟互称。
北溟老人擅长打造神兵利器,不少威震天下的人物,他们的兵器都是由北溟老人亲手锻造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每一柄都是世间无双的宝物。
而南华老人则擅长制作各种精巧机关,虽然不多产,但每一次出手,都是能在江湖上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使天下为之震动的机关暗器。
然而南华老人不想他师兄那般随和,脾气十分古怪。但凡是上门来请求打造暗器的,无一例外会被赶出门去,上至朝堂下至民间,谁的面子他都不给。反而是一些毫无名气的江湖宵小,往往更加容易得到老人的馈赠。
往往让很多人就是这样,一夜之间从平平无奇的凡夫俗子变成一位制霸一方的巨擘。
时过境迁,二位老人早已驾鹤西去,留下的,是他们二人的得意门生:亓元子大师和鸿冶大师,江湖人称“南鸿北亓”,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如此,二位大师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差不多是这样。
“如果有人能看出那张图纸的奥妙机要所在,那就只能是鸿冶大师!”苏惜雪道,“麻烦的是,这位鸿冶大师可不像他的师父那般冰冷无情,只要是能让他感兴趣的,无论是谁他都来者不拒!”
“怕是天下再没有比自己师父的遗物更有意思的东西了!”肖?揉了揉脑袋,哭笑不得的道。
“师太,麻烦你了……”苏惜雪从怀中取出那根白玉簪子,交给了老尼姑:“如果过些天有武当弟子来到此地,请务必告诉他们我们的去向!”
“好,苏施主放心,这一次老身绝不会看走眼的!”老尼姑将那根簪子握在手中,重重的点了点头,“屋后有快马,二位施主请自便吧!”
“肖少侠,此行凶险,你大可不必与我一起的!”苏惜雪坐在马背上,有些羞愧地看着肖?。
“苏姑娘哪里的话!”肖?哈哈大笑,翻身上马道:
“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事已至此,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苏惜雪笑了,真心的笑了。绝色的容颜配上这倾城一笑,竟让肖?看得有些痴了。
待他反应过来时,苏惜雪早已挥动马鞭,飞快的冲了出去。肖?不再迟疑,大喝一声“驾”紧随其后。
二人纵马向前,直奔远处地平线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