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你叫唤什么啊?”
周芸张嘴狠狠咬在了齐泽辉的手上,后者吃痛,连忙收回了手:
“疯婆娘!你!”
“淫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对本姑娘图谋不轨!”
齐泽辉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解释道:“谁要对你图谋不轨了!我是觉着你这外衣太显眼,容易被人瞧见,我这粗布衣裳隐蔽一些……”
周芸愣了一下,俏脸微红的点点头,刚欲道歉,却又听见齐泽辉加了一句:“……再说了,谁他妈瞎了眼看得上你——哎哟!”
湖边停满客船的渡头上,满是来往的行人和客商,身强体壮的劳工们扛着满箱的货物,频繁穿梭于商船和岸边。
黄龙帮的帮众们将渡头团团围住,脸色不善的盘查着可疑的行人和大件的货物。
这时,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子迈着夸张的八字步,摆出一副十分嚣张的表情朝着渡头走去。
他径直走到一名脸上挂着新彩的帮众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名站岗的帮众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就又把头垂了下来打着马虎眼儿。
齐泽辉见自己不被理会,当即觉得是不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于是又靠近了一步,将自己的脸凑过去。
“你干嘛!”那名帮众吓了一跳。
“那个,你不觉得我很可疑吗?”齐泽辉提醒道。
“我觉得你像个傻子!一边去一边去,爷这边有大事!”那名帮众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个,”齐泽辉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的不够明显,于是加重了语气,贴近道:“你觉得我像不像你们要抓的人?”
那名帮众这才抬起头,仔细的瞧起了来人。
齐泽辉眨巴着大眼睛,满怀期望的看着他。
“我觉得你像你个老母!”那名帮众不耐烦的骂道,“一边去!再来烦爷,爷就揍你了!”
“娘西皮!”齐泽辉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小爷都记得在赌场见过你,你反倒不认得打你的小爷了!”
那名帮众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几圈,晕了过去。
经过了这么一下,其余的黄龙帮贼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齐泽辉身上,纷纷提起家伙冲过来道:
“快!抓住那个赤膊佬!”
齐泽辉脚尖一抬,勾起货堆旁的一根扁担:“这么蠢,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江南第一大帮的!”
当下不再多言,挥起扁担就与众贼人厮打起来。
就在渡头上闹得不可开交时,另一边,一个用一件又酸又臭的麻布衣裳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十分低调得朝着渡船处一瘸一拐的走去。
“这太乱了,喂!岸上还有没有要上船的?没有就开船了!”
“别!老伯!这里还有一个!”周芸连忙向客船处挥手,大喊道。
几个从远处赶来的黄龙帮帮众恰巧经过,正好将这女儿声听得清楚,当下对视一眼,纷纷停下脚步转身朝周芸跑去。
“啊!”周芸吓得连忙加快了脚步,可是没跑几步就手脚发软摔倒在地上。
此时虽然日渐西沉,但仍然燥热不堪,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又滴水未进,齐泽辉打着打着就有些头脑发昏、上气不接下气,心想着是时候退走了。可谁曾想刚厮杀到包围圈外围,就听见不远处周芸的惨叫。
“这疯婆娘,真倒霉!”
齐泽辉看了看远处空无一人的绿荫小道,又看了看迫在眉睫的周芸,一咬牙,怒吼着又厮杀回去,在刀刃即将砍下来的一刹那一扁担将那几人弹开,一把拉起:“别哭了,快上船!”正说话间,他背部就不轻不重的中了一刀。
此时那客船老板见岸上局势混乱,已经下令开船快走了。
齐泽辉一路乱打,好不容易将周芸护送到了岸边,那船却已经离岸有数丈远了。
看周芸这手脚发软的模样,让她游过去无异于找死!
齐泽辉心一横,丢下扁担,使出浑身解数将周芸扔了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有中了两刀。
噗通!周芸尖叫着,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船身边的湖水里,喝了半肚子水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好在船上有不少好人,连忙跳下水凉半浮半沉的周芸捞了上来。
齐泽辉见人已救到,心里顿时宽慰了不少,当下提起精神,赤手空拳架开两柄砍刀,看也不看身上的伤势,大喝着冲进了人堆里。
“臭贼——”周芸扒在船尾,泪流满面的朝着岸上大喊。
刀光剑影中,一只满是鲜血的手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
肖?帮夫妻二人收拾好了屋子,安置好苏惜雪后,借了男主人一套旧衣服和斗笠,就出门想要购置一些伤药。
岳州城大街小巷,不知何时已经张贴起四人的通缉画像,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四个人的人头能够悬赏到千金,他看着触目惊心,不敢多停留,买了药连忙回了巷子里。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苏惜雪见肖?一脸阴沉的关上屋门,连忙问道。
听完了肖?的描述,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下真的是麻烦了,只希望小芸和你那位朋友能够脱险就好。”
肖?点点头,自顾自地上前,将手中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苏惜雪红肿的小脚上。
苏惜雪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黄龙帮这么大费手脚?”肖?越想越好奇,忍不住问道。
苏惜雪看着肖?善良干净的眸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因为一张图。”
“图?”肖?愣了一下,笑道:“不会又是什么鬼东西的藏宝图吧?”
“并不是,”苏惜雪摇了摇头,“那是一件暗器的制作图纸。”
“暗器?”肖?不喜欢暗器,一提到暗器他就想起来唐门紫莲堂堂主唐无极那张冷冰冰的脸。
“不错,暗器。”
“什么暗器啊,有唐门的暗器厉害吗?”肖?脑补着昔日唐无极一挥手就是神出鬼没的银针和飞镖,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惜雪轻笑道:“少侠说笑了,哪怕是唐门号称‘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天下第一的暴雨梨花针,也比不上它的千分之一——它的名字,叫做‘龙鳞决’。”
暴雨梨花针的威名,纵使是肖?这样的无名小卒也听说过,多少威震江湖的高高手都是丧命在这件暗器之下,甚至可以说,唐门基业之所以能屹立数百年不倒,有一半都要归功于这件暴雨梨花针。
可是居然有东西比它还要强上一千倍不止?
肖?不免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提起过?”
“现在连图纸都被人从南华老人的故居翻出来了,这件看来是存在着的,”苏惜雪面色凝重的说道,“之所以没有人知道它,是因为见过它的人,都死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之前听家父提起过。”
“你的父亲?”肖?挑了挑眉头,“武当掌门?”
“不错,数十年前,家父曾经与几位峨眉高手追查一桩血案,此案牵扯到一十六名顶尖高手的性命——这些高手,无论是谁放到现在都是可以傲视整个中原武林的存在,我随便列出几位想必你都听过他们的威名:欧阳靖,刘弈,王振宇……”
“这三位莫非是屠尽十八路水匪,荡平江南贼患的‘紫月刀’欧阳靖大侠、一枪一马战匈奴王身边四大金刚的‘龙枪’刘弈大侠以及于华山之巅独自力战八大门派掌门并立于不败之地的‘翻天掌’王振宇王大侠?”肖?吃了一惊。
“不错,正是他们,”苏惜雪叹了口气,“可是就是这样所向披靡的一十六位武练巅峰的宗师人物,居然在数月间接二连三的被人杀害了!”
“什么?”
“在现场,家父和几位朋友只发现了一封挑战信,和尸体上遍布的细密伤口。请仵作查看后,发现他们的体内满是鳞片状的细小暗器,将骨骼、经脉、五脏六腑通通绞杀得粉碎!”
“这么厉害?”
“家父一行人接连追查,最终发现了罪魁祸首:一个根本不会武功、只会吃喝嫖赌的地痞流氓!而他的手上就是那件暗器——龙鳞决!”
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不会武功的混混,居然都能连杀一十六位绝世高手!可见那“龙鳞决”的威力有多么恐怖!
如果我能够拿到“龙鳞决”,杀那赤面老魔岂不是易如反掌?
肖?心中暗暗窃喜,但他一转念立马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他要自己亲手报仇,而不是靠“别人”的力量!
那样即使杀了老魔,他也没有脸面去告慰牛家村老小九泉之下的亡灵……
“纵使是家父一行人趁其不备先出的手,但同行的几位峨眉高手还是惨死在那暗器之下,家父也受了重伤。若不是那人也因操作失误被‘龙鳞决’反噬,恐怕就没有我了……”苏惜雪道。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的事情家父没有细说,只说是查到了东西是已逝的暗器名匠南华老人的遗作,没来得及公布于世就被那混混机缘巧合之下偷了去,之后就被销毁了。并且这件事家父也并没有向全江湖公布,只告诉了少数几个人。到现在,那些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并且还活着的,算上你我在内,也就堪堪十个人而已。连与我同行的小芸也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是什么。”
“那黄龙帮和西域圣教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居然还找到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惜雪摇了摇头,“不过看样子,很快全江湖都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了。那些人为了得到‘龙鳞决’一定会不择手段……”苏惜雪顿了顿,缓缓道:“……而我们……”
“……就成了众矢之的,是整个江湖势力的敌人!”
“我们?”肖?指了指自己,在确认那个“我们”确实包括他时,立刻哭丧着脸跌坐在地上。
想不到刚刚小有所成下山游历,就遇到了这档子事。
这“龙鳞决”听起来不像《神农本草经》门槛那么高,本草经说到底,也就那么几家会用药用毒的在抢。
而这“龙鳞决”,只要是个人都能用,随便一个黄口稚子都能拿来用作大杀器!
消息既然走漏,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参与到此次争夺中。
苏惜雪再怎么说,还有个武当掌门的父亲做靠山,各路人士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不会下狠手。
而他呢?一个没背景没实力的傻小子,上来遇到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高手,岂不是危在旦夕、十死无生?
“我现在能中途退出吗?”肖?苦笑道。
“怕是我信了,那些江湖人士也不会信。”苏惜雪有些难为情的道。
“这下完了……”肖?抱着脑袋懊恼的道,“那件东西的图纸在你那里吧?我们干脆直接把它毁掉如何?”
“现在恐怕晚了,已经没这么简单了……”苏惜雪有些后悔,她如果不是抱有私心,想把那个东西带回武当,早一步毁掉的话,或许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情了。
“事到如今,光是毁掉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在天下人面前毁掉,才能让江湖信服!”
“那我拿着那图纸在城中心最显眼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怕是少侠有命拿出来,就没有机会烧了……”苏惜雪表示不赞同,“唯今之计,只有先把‘龙鳞决’做出来,再毁掉方可服众。世人眼光固执且庸俗,不让他们看到东西,他们是不会罢休的,甚至会为了一个确实不存在的目标走火入魔。”
“好!就依苏姑娘说的办!”肖?拍手道,“那张图纸姑娘藏到哪里了?”
苏惜雪抬起头看向肖?,凄婉的声音透着几分悲凉:
“少侠,我能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