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地震后的数百伤者救治完毕,这一片地方,先前的瘴疠情况也渐趋稳定。慕扶兰准备离开,动身去往下一个地方。
临行之前,她召集了前些时日从当地选出来协助自己行医的人,其中包括黎阳首领的女儿永福,向他们交代了用药的一些注意事项。
首领带了民众,亲自前来拜别送行,感,溢于言表。
袁汉鼎这几日忙于分发长沙国运到的粮食,知她要离开黎阳,将剩下的事情交代了下去,匆匆赶去,准备护她同行。
慕扶兰问他粮事,得知处置顺利,说道:“粮事既已安排了下去,阿兄你请回吧,我这里,无需再劳烦阿兄你了。”
不等他开口,她又笑道:“阿兄你放心。我们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刚开始是不知道,如今你也亲眼见到,无论我去哪里,都有民众全程接送,还有护卫同行,我很安全。况且疫病也在向好,用不了多久,我也能回了。”
“我这里无事。比起这边,家中更需要你!”
汝地的铁矿兵厂和兵坞的日常训练,一件件事,千头万绪,出于越少人知道越好的考虑,不能随意交待给别人,他不在,事情虽有王兄把持,但王兄身为长沙王,日常事务本就繁忙,少了袁汉鼎,他恐怕有些吃力。
慕扶兰一直在等放粮,今日事情终于完毕,自然催他早些回去。
袁汉鼎怎不知自己的要务,迟疑了片刻,颔首。
“也好,那我先回了。带来的人,我全部留下。”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劳累。事情完了,早些回。”
他凝视着慕扶兰有些消瘦的脸庞,说道。
慕扶兰笑道:“我知道。多谢阿兄关怀。”
她说完,看了眼身后不远之外的人群,取出一只绣着当地图腾的精致的小囊袋,在袁汉鼎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中,含笑递了过去,说道:“这是黎阳首领的女儿永福托我转给你的,说里面是护身符。她感又出了问题,急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是你阿妈有事?”
“不是不是!今早我遇到了几个人,叫我带路找翁主您,我怀疑他们不是好人,怕他们是要对您不利,过来告诉翁主一声!”
乌吉跑得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边把自己先前遇到那一行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慕扶兰吃了一惊,立刻问他对方的形貌,乌吉描述了一番。
还没等他说完,慕扶兰便猜到他描述的人是谢长庚了。
但叫她不解的是,数日之前,他人分明已经走了,为什么今天去而复返,回来这里找自己?
更叫她不解的,是他既然回了,也已入了三苗之地,距离自己分明不远,怎的又突然走了?
她满心疑虑,叫乌吉把详细的经过再叙述一遍,一句话也不要落。
乌吉仔细回想,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
“……我问那个领头的人是谁,找翁主什么事,他的手下说,他是翁主您的夫郎。”
“我先前听阿妈她们闲话,袁将军才是翁主您的夫郎。那人不是胡说八道吗?我不肯给他们带路,他们抓住我,那人逼问,我就说,袁将军是翁主您的夫郎,他撒谎骗人,然后那人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了,我赶紧过来告诉翁主小心。”
慕扶兰听完,愣住了。
照乌吉的说法,谢长庚是掉头去了。但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她想起数日前,他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一句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朝她袭来。
她出神了片刻,忽又想起那夜,他入了涟城和熙儿见面的事,一阵心惊肉跳。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立刻丢下一切事情,动身赶回涟城,半道,遇到了涟城令派来的人,获悉了一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然而却实实在在,已经发生了的坏消息。
熙儿被谢长庚给劫走了!
这些时日,从来到这里后,她极是忙碌,劳心费力,这几日因为地震,需要救治的人骤然经过我已知道,和你们无关。当时我便是自己在,恐怕也是拦不住他的。慕妈妈你不要自责,早些把身体养好,我才放心。”
她安慰过慕妈妈,叮嘱侍女照顾好她,转身出去,来到前头。
袁汉鼎已经闻讯赶了过来,正和涟城令等在那里。
涟城令跪在地上,一脸愧色,袁汉鼎神色焦急,看见慕扶兰现身,快步上前,说道:“翁主,我这就带人追上去,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公子接回,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阿兄,我自己去吧。”
她对袁汉鼎说道。
“也好。我带人和你同行!我这就派人先回岳城给殿下传信!翁主你稍候,很快就能出发!”
他说完,转身匆匆要去。
慕扶兰叫住了他。
她命涟城令起身,和其余人全都出去,远远退开,只留下了袁汉鼎一人。
“阿兄,这一回,你不要去。”
他也不能去。
倘若他去了,只会引出更多的误会和愤怒,事情非但不能解决,甚至,他极有可能还会伤害袁汉鼎。
事情始于自己,也当由自己去终结。
“阿兄,这是我和他的私怨,具体详情,我不便叫你知道,但你放心,他应当不至于害了熙儿。我自己过去,我会和他协商好,将熙儿带回来的。你相信我。”
她对袁汉鼎说。
袁汉鼎沉默着。
慕扶兰下定了决心。
“阿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一直以来,你的心里,一定也有许多的疑惑。有些事,我真的没法全部告诉你,但关于谢长庚,我想叫你知道一件事,他野心勃勃,志在移鼎。”
她望着袁汉鼎,缓缓地道。
袁汉鼎仿佛吃了一惊,看了她一眼。
“他虽曾答应过不为难我们,甚至愿意保护我们,但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们不会阻碍他的移鼎大业。到了有一天,倘若朝廷真的不容长沙国了,我们对他有所不利的话,他一定会牺牲我们的。能信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往事件件掠过心头,慕扶兰心情无法平静。
她说:“我慕氏先祖英烈,子弟中正平和,两百年来,守着一方之地,从无二念,更未曾生过觊觎旁人之心,奈何世事总不由人。从前处处受限,兵力衰微。阿兄,不出几年,天下必会大乱。我不想与谢长庚为敌,但此人真的无法信靠,我们不想任人宰割,就只能靠自己。不是说我们日后定要如何如何,但是,倘若我们有了一支能和别人相抗的军队,人心上下整齐,再有三苗之地作后盾,则日后,无论是谁,就算是谢长庚,想咬我们的时候,总也是要先掂量一番,有所顾忌。”
“阿兄你曾说,你还需要一年的时间,如今正是我长沙国最为紧要的关头。阿兄,你听我的,你不必担心我,你把我们的兵马练好,这就是你现在的第一要务,什么都比不上这个重要!”
袁汉鼎神色复杂地望着慕扶兰,沉吟了良久,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誓死反击。翁主所言,我牢记于心。我替你安排好护送的人,就回岳城!”
他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次日清早,慕扶兰上了路。
她走的是官道。
按照她原本的估算,从涟城出发北上,路上紧赶,一个多月应当便能抵达河西。没有想到,出发才不过十来天,要过沅水之时,上游前几日洪汛爆发,大水漫道,她被阻在南岸,苦苦等待了多日之后,好不容易等到洪汛退去,前方道路又被冲毁,只能迂回绕行。
她是七月离开涟城的,磕磕绊绊,一路曲折,这一天,当她焦心如焚,终于进入河西的境地时,头顶北鸿南归,极目衰草连天,时令已入这一年的十月深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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