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子铺小哥,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阿影、阿满身前。他只微微喘口气便露出笑脸,一边将怀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一边道:“姑娘,还有……这位小爷,这是俺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狗肉包,请慢用。”
阿满快速探了一眼小哥递上来的油纸包,惊奇道:“我说你这老板到底怎么回事,无端端送我们这么些包子?”
摊铺小哥举着包子道:“二位就先收下吧!”
阿满想要出手还是忍了下来,方才他将这包子说的一无是处,这会儿要接过来不就是打了自己脸么!
他也没料到阿影上前一步接过油纸包,还道了一声:“谢谢。”
阿满无奈逼问道:“你说,为什么要送我们?”
小哥一指身后不远处自己的摊铺,道:“二位前脚刚走就来了一位客官,他买下这些包子叫我送来。”
说话间他再回头往摊铺处瞧去,却见上一刻还在的客官这会儿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挠头之际颇感奇怪。
他再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交付到阿影手中,“那位客官还要我将这锭银子赠给二位。”
这叫阿影、阿满更加摸不着头脑。他二人在江湖上这么久,唯一能够托付一切的司徒都已经……如今仇敌遍布天下,那还有什么朋友。
辞过摊铺小哥,阿满吃着美味的狗肉包,越是想知道,到底谁会赠给他们食物和银两。
“姐姐,你说这人会是谁呀,给咱们银子和吃的,又不出来见面,连个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知道。”
“这包子挺好吃的,你也尝一个?”
“阿满吃,我不饿。”
“姐姐,这天马上又要暗了,有了银子,我们可以不用露宿了。”
“好,我们住店。”
这天入夜时分,二人落脚在城中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内。
客栈二楼,阿影倚窗观望,看城中彩灯斑斓,听过客喧声笑语,虽不比白天闹腾,却不是个入夜即眠的景象。
一股凉风拂进窗来,袭上阿影身子。她轻呼一口白气,欲关上窗门。
“嗖~”
一只飞物极快出现在阿影视线内,并经过阿影处往屋内飞去。
阿满也察觉到异常,快步来到阿影身旁望窗外看去:“姐姐,刚才……”他停止言语,望着远处屋瓦上一黑袍人影疾步腾跃而去。
阿影取下落入屋内短匕上的一纸书信,上面只写着“今夜不安”几字。
阿满反复念叨几句“今夜不安,今夜不安……今夜不安?”突明其意,“姐姐,有危险!”
片刻后,房门被一道奇力推开,闯进数名玄门中人,他们只望了眼窗外疾驰远去的一缕白光,有人道:“快告知东来长老,妖女漏网了!”
……
冰夜沉寂,在不知地域的一座破庙前两道人影显出身来,便是逃落至此的阿影、阿满二人。
“姐姐,我们先去庙中歇息一晚吧,但愿不会有人再跟过来。”
破庙虽破,能避风寒。阿满只往刚刚燃起的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才托腮认真思索起来,“姐姐,你说那名给我们通风报信的人是不是就是给我们买肉包子送银子的人呢?”
“是。”阿影只简单回了一句。
阿满猛站起来,惊声道:“姐姐你这么肯定,是不是知道他是谁呀?”
阿影沉默着注视面前缭绕的火焰,片刻后开始摇头。
阿满终于再没有追问,也是沉默下来。
“姐姐,难道我们真的要一直逃吗……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逃,我们并没有杀人……”
阿影再没有回答阿满,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她想起了司徒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阿满带着那个从未想通的问题睡了过去。
阿影站起身往庙外走去。外面的寒意更重,可是阿影的心中却始终激荡着什么,令她完全感受不到冰寒之意。
她微微停顿,再起步不紧不慢往更远、更暗的地方走去。
就在阿影消失没多久,竟有一黑袍身影凭空出现在破庙前。观这黑袍中人,应是不胖不瘦不高不矮。
黑袍微微挪动几下脚步,正对破庙门口,似乎已将目光投射进去。
他在默默的观望,认真的观望,就连身后之人何时到来都未曾察觉。
“你,为什么不愿光明正大出现在我们面前?”阿影早已察觉到这黑袍人一直在自己周身,方才故作离去便是为引他现身。这一刻,阿影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引他现身,难道只是为问他这个问题么。
黑袍人的身体分明在剧烈起伏,却可以声平气静,“因为……因为我无数说服自己可以安然与你对视。”
阿影的口气中开始隐隐听出些不满,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么,“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出现在这里。你只需默默站在天下人身后,不是很好?”
黑袍人终于不再回答。他没有转身,抬步往夜色中而去,将那身黑袍融入漆黑中。
“回来……你回来!”
她好像跨越无数山河大海,最终只剩下疲累、无力,在绝望、痛苦中挣扎!
踏出的步子也在这不带任何悲凄之意的挽留声中微微停驻。好像回首一眼需要费尽他今生所有的气力。
黑袍最终融入沉暗,归于黑夜……
唯独阿影孤立在星夜下,破庙前,凉风中……
……
断云阁,大殿内。
空荡的殿内除去坐于正堂上方的混匀子,两名随时听命的天机子,便剩藏锋道人席座一旁。
混匀子、藏锋各品茶铭,互不交涉,就是连最简单的眼目对接都不曾有过。
这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听混匀子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唤了声,“师弟。”
“师兄。”
“师弟啊,你是我们五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执拗的一个,脾气最暴躁的一个,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是磕破了头也会去干。”
藏锋道人苦笑道:“大师兄又在嘲弄我。”
混匀子苍脸露笑,再道:“记得年轻那会儿,师父初授我们龙尊诀六式的心法口诀,要我们五人一夜抄录千遍,当时唯独你没有遵办。第二日我同你三位师兄顶着黑圆圈愣是跪在哪里,听师父数落了你一整日。后来你起身同师父动手更是超乎我等意料!也是从那时起你对师父心存芥蒂,在他临走那一刻都不曾去过一趟。”
藏锋摆手自嘲道:“大师兄,你我皆是半身入土之人,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藏锋师弟啊,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自我出关至今已有十数日了,一别二十年我发现你变的,变的不像我从前那个师弟了。”
“那么师兄,我如何变了?”
“你变的无棱无角,变的心平气静,沉默寡言,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嫉恶如仇,雷厉风行的藏锋道人了!”
这一句过后,藏锋道人怔怔出神,再不言语。
“那么我想再多问一句,能令师弟心性发生如此巨变的那个人会是谁呢?”混匀子顿了一下,“可是如今那个玄魔视为共敌,曾拜入师弟门下的异女子,白晴么?”
藏锋道人开口沉声道:“应当是吧。我将她引入江湖,我越想让她得到什么,她就越失去什么……现在好了,她成了玄魔共敌。若是我没有去过古月山,若是我没有遇过她,若是我没有将她带回山门……”
“这一切也会发生……”混匀子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