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是听訞和荒年最忠实的仆人,听訞和荒年都很信任她,然而他们想不到这个老实勤恳的姑娘差点就要了荒年的命。
听訞依旧忙碌自己手中的活儿,正在晒柴火,等会儿天黑的时候就要做晚饭了,小阮却是心急如焚,这照例来说荒年也该回来的了,怎么就是等不来,她捏着自己的衣服,眼神呆呆滞滞,听訞让她帮忙,她总是毛手毛脚地出错。听訞看着天色不怎么好,打算收拾院子里的柴火,锅底下还烧着火,听訞一个人难以顾全,小阮站在檐台上,望着脚上的草鞋发呆,听訞两步跨过去,站在了小阮眼前,说道:
“小阮,你这是干嘛呢?这么专注?是不是思春,看上了哪家的男子?”
小阮反应过来,眼神刻意避开听訞,说道:
“没——哪有?我是……”
“行,你把看重的对象告知我,哪家的男子,我叫你家少主做主把你许配了。”
小阮不好意思地笑着,听訞说道:
“现在可不能闲着了,天色不好,你把院子里的柴火收拾了,放到草房里面,快点!我灶房还有事!”
小阮顺着台阶走下来,开始忙活,但心里像是被捅的马蜂窝,煎熬万分,她纠结该不该把实情说出来,手握着扫帚,可心却不在扫帚上,扫了半天,地上的柴草渣子涂了一地,眼看着远处乌云肆意而来,不见荒年人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人命关天,这不能马虎,天色如此倘再不说出来恐会酿成大祸,就算自己现在瞒住了,等荒年回来这谎言自会不攻自破,好,豁出去了,跟听訞坦白。
小阮低头碎步而来,灶房很温暖,大概是因为烧火的缘故吧,听訞问道:
“哎——小阮,外面收拾妥当了?把柴火啊往草房里面放,靠近前檐的地方漏雨,最近忙,都忘了提醒荒年了,一定得补补……”
听訞滔滔不绝,小阮只能打断她行云流水地拉家常。
“夫人,我——”
听訞歪脑袋添火,一股子烟从灶门冒了出来,呛得听訞只咳嗽。
“什么事?说!”
“夫人,其实二少主他出去采药了。”
听訞开始注意小阮,问道:
“采药了?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去岐伯那里了,你去到岐伯家叫回来。”
“不是,今天少主是和——是和我去采药的!”
听訞感觉不对,说道:
“什么,那——那你回来了,荒年怎么没回来?”
小阮扭捏了一会儿,还是把经过告诉了听訞,听訞听了,扔下手中的柴火,说道:
“不行,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按理说,背篓都被你带回来了,他就没法采药了?那怎么还不回来?等会儿就要下雨了,我去找找。”
小阮也打算要去,听訞说道:
“把灶房里的火灭了,等会来了再说。”
听訞独自去了找荒年,按照小阮提供的路线,一路小跑,雨还是来了,下的很小,看来是阴雨,雷雨易过,阴雨持续的时间没个准儿,但听訞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即便是下刀子也要去,听訞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厄运正在酝酿,她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件葛衣,正好顶在头顶用以避雨。
小阮灭了灶里面的火就追了出来,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房子对面的小池塘,雨水在池塘中打出一串串的小泡,来不及欣赏,急忙飞跑了去,她知道这是她创的祸,责任难免要承担了。
沿着路寻了好久,连荒年的一根毛也没见到,听訞喊着荒年的名字,可等不到回复。
走了许久,她意外瞥见衣服的一角,眼前瞬间发亮,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真是荒年,他还抱着树,脸色泛白,嘴唇白到无色,听訞脸上的雨水直流,大概混合了泪水,听訞摇了摇荒年,荒年毫无反应,急情之下,只能先把荒年搬回去了,听訞费了好大劲终于将荒年背到背上,男人毕竟是男人,重量压得听訞举步维艰,听訞踉跄着身子没走上两步就狠狠摔在地上,自己摔了一身的泥,还被地上的荆棘扎到了腿,听訞顾及不到这些,忍痛背着荒年站了起来。
背着荒年走起来很慢,这时候小阮和几个族民来了,族民们轮换背着荒年,一步步地把荒年接回了家,大家的身上都已经被雨水湿透,听訞,来不及哭,赶忙叫人请来了岐伯,自己跑去灶房烧起水来。
岐伯最敬重荒年,曾把荒年和古时的神农相比较,有时候也会赞誉荒年胜过神农,但荒年一直不在意这些,笑推不如。
听到这个消息岐伯放下手中的活儿,连忙来到荒年家,看了荒年的脸色,问道: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身边的小阮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和少主去采药,少主说要去采蘑菇,我怕独自回来了……”
岐伯早知荒年有亲尝草药的行为,小阮这么一说全明白了,其他的话岐伯也来不及听。
听訞听见这边有骚动,就知道是岐伯来了,来到正房对小阮说道:
“厨房里的火你去照看!”
小阮没头没脑地忙走了,听訞说道:
“先生,您赶紧瞧瞧,荒年他到底怎么了!”
岐伯瞧了荒年的气色,把了脉,说道:
“荒年中了毒,这种毒我见过,没事,药房呢?我去找些药来。”
听訞便把岐伯带到了荒年自己的药房里,找了几味药,说道:
“夫人,有这些药少主就能醒了。”
“正好,灶房里面正在烧水,索性煮了药喝。”
说完听訞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灶房,把手中的药亲自煮了进去。
一会儿药煮好,听訞亲自端给了荒年,让小阮扶起荒年,这当儿将药吹凉了喂进荒年的嘴里,喂完了药荒年的气色果然有了好转,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拥堵着很多族民,院子里熙熙攘攘,祝融和其他人听说了也都跑了来,围在屋子里。
听訞出了房屋,站在檐台上,对大伙儿说道:
“二少主他没事了,大家可以放心了,先回去吧!”
但是这些人铁了心要守护荒年,他们没有白守,大概一个时辰过去了,荒年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睡眼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震惊,大家也都兴奋了,连忙围了过来,祝融说道:
“少主,您没事吧?”
荒年吃力地呼气,说道:
“我还好,大家都放心吧!”
荒年也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
听訞就在他身边,说道:
“大家听说你晕倒了,都来看你。”
荒年闭上眼,冥思了一会儿,尽力直起身子,说道:
“我想看看他们!”
“可是……”听訞用一种奇怪的口吻无声地劝誡荒年身体为重。
但是荒年坚持说道:
“扶起我,我想看看外面的族民。”
听訞和岐伯只能扶起荒年,荒年的出现给了族民很大震惊和安慰。族民刹那间安静了,荒年脸色不是很好,神情劳累,说道:
“大家能来我很高兴,现在我好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儿,不要老待在这儿。”
族民看着荒年,好像在等着什么,荒年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族民心中的重要性,族民不能没有他,他的命也是族民的命,他还要给族民一个交代。
“好,大家可能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告诉大家我是想亲自试药,这样就能拓展我们匮乏的医术,医治族民的疾病,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荒年的话震耳发愦,让族民感激万分,纷纷跪了下来,荒年连忙说道:
“你们这是?赶紧起来。”
前面一个老族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二少主,您就是我们的天地啊!”
荒年的泪腺一下子破堤,旁边所站之人无不动容,荒年觉得自己很值,他的心血这些族民都记在心里,他们不会忘,他的付出终将铭记于族民内心,永垂后世。
族民站了起来,荒年让祝融带领士兵将大家送出园落。自己则久久站在原地,凝神望着远方。
“年,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失去了很多人,我不想看到族民因为疾病不得不看着亲人离世却无能为力!”
听訞动颦一笑,说道:
“我理解,我支持!”
慢慢的人都走完了,祝融和岐伯疏散人员回来荒年也辞退了他们,院子里留下几个老妈子帮衬听訞,荒年在听訞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空气显得潮湿,好像无数精灵在喘气。荒年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听訞握着她的手,说道:
“你真傻,以后不敢这么做了。”
“该做的还是要做,对了,不要责备小阮了,这也不全是小阮的错。”
小阮似乎怕荒年责备,自动消失不见。
“你还别说,这丫头,真是的,我也没来得及责备她,既然你都替她开脱,我就不和她计较了!不过,你要记得,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在你我相见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生死与共。”
荒年觉得很幸福,专情地看着听訞,也不说话。
雨留恋云彩,是云滴落世间的泪水,细雨潺潺,再一次降临这上古时代的华夏大地,多少年来,不变的也只有云水天地,他们就是一部历史,是时光最忠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