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城外,有白首天印的不传之密,三戒大阵。靠着这个大阵,第一次重创了来自不至之地的妖兽洪流,近十万的妖兽大军在大阵三境迭出的镇守下,消耗了近半。
但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大阵失效,那些渐渐恢复了斗志的妖兽们,必然发动更为疯狂的反扑。妖兽们原本就享受猎杀的过程,于是一边继续撕碎掉队的人军,一边大快朵颐,这种生吞活剥的过程,让目睹自己的身体被尖牙利齿扯碎的人类战士,发出更为凄惨的喊叫声。从咒骂,到哀嚎,再到悲戚直到渐渐消失。
这样的喊声,把最令人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死亡气息,一点一点的传递到了每一个人军的心中。就是在城墙之内,箭楼之上的那些守军战士,也被这种恐惧渐渐压迫的喘不过起来。
他们是大夏最坚强的战士,他们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家园誓死不退的勇士,但,这样血腥的森罗地狱,他们的血肉之躯终将难以抗争。
耿忠耳听着身后的惨叫声越迫越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虽然这次主动出击的确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尤其是靠着不足千人的队伍,竟然能斩杀两倍不止的妖兽,这样的战损是借助高墙火器都无法实现的胜利。
终于,靠着一轮轮血肉的阻挡,耿忠带着残损的手下来到了城门的吊桥面前,只要跨过吊桥,就能抢到一线生机。
“快开门!”冲在最前面的战士们已经精疲力竭,用沙哑的声音朝着城楼上喊着。近在眼前的生机,让这些战士们对于生的渴望格外的强烈,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刺穿的不仅仅是城门官的耳膜,还有他的心脏。
“放吊桥!”城门官抬手下令。
被马征派来的心腹连忙制止,“不能放!”同时,拼命用手扒拉下城门官抬起的手臂,城门官一脸的迷惑,他的手下们也都困惑的看着那个马征的亲信,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指令。
看着周围士兵脸上的愤怒和困惑,阻止开门的亲信也不免有些紧张,“我,你,你们的职责是守住城门不失,耿忠好大喜功,如今引着妖兽们想要通过城门,我们不能把金沙城拱手相送,更不能把整个大夏的子民送入妖兽的口中……”
这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听着城墙外那些战友的哀嚎,这些同为车卒的战士们心中虽有不满,却又不敢忤逆这位亲信的指令,这指令很显然就是来自马征本人。
耿直的城门官却有些不识时务,“马征大人交代我,耿忠校尉就是咱自家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们在外面白白送死!”
“那是活该!难怪马征大人说你是个蠢货。你要是再不看好城门,我随时可以让马大人撤了你的职!”
这下,城门官也没辙了,只得跑到城门之上的垛口处,焦急的看着城外的人军战士。那些战士一边咒骂着迟迟不动的吊桥,一边绝望的继续抵挡越逼越近的妖兽大军。
耿忠看着身边的亲卫们一个一个迎着妖兽的进攻冲上去,又一个一个的化成一堆血肉。他开始咒骂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只是一时的冲动,白白让这么多的兄弟们丢了性命。
“你们,都别再去送死了!”耿忠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冰冷,沉默的吊桥,他心中自然明白,为何吊桥迟迟不能放下。继而又看了一眼越逼越近的妖兽大军,很多妖兽已经吃了个肚饱腰圆,他的口中还在汩汩的淌着猎物们的鲜血。
耿忠把手中已经卷了刃的砍刀扔到一边,双手抱拳,冲着城门上拱手作揖,
“城墙上的兄弟,我耿某做错了事,自然应该由我耿某承担,只是别让这些卖命杀敌的兄弟们寒了心!我还能再抵挡一阵,请放这些弟兄们进城吧,能多一个兄弟活下来,咱们金沙就能多一份撑下去的希望。”
说完,耿忠从马鞍后面抽出一支长矛,“对不起了,兄弟们,我们还要再战一场。听我口令,掌百军者,随我抵挡兽军,其余人等留守,待城门开放!”
这些原本陷入绝望,愤怒和恐慌的残军,听到耿忠的指令,竟然全都安定下来,这是战场,没有儿女情长,没有推脱忍让。有的,是如山的军令和坚定的执行。
这些战士们,纷纷整理自己的装备。该留守的,护在吊桥周围。该随着耿忠冲锋的,也拨转各自的马头,换上冲刺用的长矛。在与战狡狼骑的正面对抗中,刀剑都无法对身高臂长的战狡狼骑构成威胁,只有硬弓和长矛才能在对抗中,发挥人类战士的力量。
耿忠手下的将领们,已经接受了必死的命运,他们也明白耿忠的意思,如果死亡无可避免,那就用有限的死亡争取更大的生存。
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都值得用死亡来换取。
……
“疾弓!”“疾弓!”
最高的箭楼里,月莱看出了耿忠悲壮的决定,声嘶力竭的喊着硬弓出击。其实自从开战以来,城墙上的硬弓支援就没有断过,也消灭了很多被大阵困住的妖兽,只是已经开战这么久,不管是来不及补充的箭矢,还是箭手们精疲力竭的手臂,都很难再提供更强有力的压制。
“耿忠,这里谢过了!”冲着身后的城门大喊一声,耿忠带着身边的将领们,迎着四周包围上来的妖兽们冲了上去。就连那些嗜血成性的战狡们,面对这些发起死亡冲锋的人类士兵,竟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是人类战士的垂死挣扎,却让这些妖兽大军也感到了一些压力。
破天已经来到了自己队伍的最前面,显然,他也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对战斗的渴望。先前无论是感受到自己的强大,或者是对手的渺小,都让这位魔君没有认真战斗的**。
尤其是本想等着能与项北对战排兵布阵,或者与秦落雨试试道行的深浅,可是那两个人竟然都失去了与自己对战的机会。只有面前这个浸透着人类的狡猾和阴险的耿忠,突然让这位魔君少年,有了与之一战的想法。
“我可以不用修行之力,如若你能胜我,我就可以放你的这些手下回城!”
瘦削的少年站在两军阵前,身形被后面的战狡映衬得有些渺小,但他的气场,却让原本绞在一起的战士们各自分开了队形。这冲着耿忠的喊话,更是就连城墙上的守军都听的一清二楚。
耿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位神秘的魔君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也曾经做过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但是,仁慈,绝对不是他的风格。在破天的眼中,死亡和鲜血,都是游戏而已。生命,更是如同草芥,不管是九州的人类,还是不至之地的妖兽。
“你说话当真,只要我能胜你,就可以放过我们?”
“不,你听错了。我可以放过你的那些手下。但我一样会杀了你!你身上有我最讨厌的狡猾!”破天说的这句话明明很调侃,却又像是他内心的独白。
耿忠苦笑一声,不知这算是夸奖还是嘲讽。但不管怎样,既然手下们还有一线生机,那自己就应该去拼尽全力。
可就在二人谈判的时候,耿忠的一个手下忍不住泛起了自己的心思,或许,眼下就是一个结束这场浩劫的良机。自己距离破天不过百步的距离,只要战马加速的够快,就能在转瞬之间冲到这个怪物的身边。项北已经证明了,这些妖兽虽然强大,但也并非不可战胜,
“驾!”战士一提缰绳,战马马尾一抬,带着背上的骑手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破天射了过去。
嗡~,破天身后的妖兽大军们发出一阵骚动,但却眼见着魔君只是一抬手臂,示意大家安静。
随即冲着冲上来的一人一马探出手掌,仿佛是在抓取空气一般,冲着异想天开的骑手攥紧了拳头。
这一攥之下,破天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眼见这一人一马,竟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面上拎了起来,紧接着,开始缩为一团,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起来。
骑手和战马,都在空中拼命的挣扎,但是那股无形的力量却越来越紧,直到把人马捏的身体变形,几乎是要融为一体了。
噗,战马的几根雪白的肋骨,直接从被挤扁的马腹中刺穿了皮肉,露了出来,随即又被鲜血染红,血流从肋尖上滴落成一条条血线。而那个骑手就更惨,头颅已经被直接按进了腹腔,那个被压爆的腔子里,不断有鲜血迸出。
因为这样的杀戮,魔君一贯阴暗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来自一个斜着上扬的嘴角,使得那张青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
“够了!”耿忠大喊制止着破天,同时又冲着身边的手下大喊,“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耿忠谢过各位兄弟的不离不弃,但从现在起,你们都留在这里,谁也不许再出手!”
“来吧!”耿忠一提马缰,战马咴咴长鸣,然后带着背上的主人飞奔起来,而耿忠手里的那根长矛,渐渐的抬了起来,茅尖开始瞄准了那个清瘦却又让人感到畏惧的身影。
只是,只有城墙上的马征,看到了耿忠腾出了另一只手,躲在后背冲着城墙做出了一个手掌翻转的手势。马征心头一紧,这是预先商议好的手势,一旦见到这个手势,那就是该引爆云雷大阵了。云雷大阵,金沙最后的底牌。
第三个开战的夜晚已经渐渐降临,西边的残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倔强的日头虽然还没有落山,但整个九州世界已经渐渐融入到一片昏暗的夜色之中。暗夜终至,金沙的一丝光明仍旧不屈的将要绽放。
那些隐没在大阵之下的拥有雷霆之力的云雷大阵开始启动了。不同于借助天地之力的三戒大阵,这是真正属于人类自己的大阵,这阵的力量也来源于人类自己。耿忠自然知道这云雷大阵的威力,开始紧张的盯着面前的破天。好在破天似乎还没有察觉脚下的云雷异动,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等着耿忠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