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这段时间一直在全力配合项北加强金沙城的防御。常破虏带着吕济川离开后,项北索性就把整个流民营地全部迁入到了刚刚扩建好的北门瓮城。
当然,他们也深知常破虏的用心良苦,这些流民只能止步于此,既不能入城,也不能出城,依旧由摇旗李恒带着小朱,统一给流民营地分配补给。
但是耿忠私下里和项北商量,以给季长安疗伤的名义,把他和长孙姐妹接到了耿忠的校尉营里落脚。
看着耿忠对长孙离格外上心,项北有意试探,“耿大哥,你是什么时候看上长孙二小姐的?”
耿忠看似糙汉,却突然被这个问题问的腼腆起来,
“可能是缘分吧,当时就是她的灵药治好了我的伤?”
“你的伤?你的屁股?”
“兄弟,咱能不提这事儿了么?”
项北沉默一阵,反问耿忠,“耿大哥,你还记的媚儿姐姐,还有唐山大哥……”
耿忠知道项北的心思,“我明白,兄弟,不要忘了,我们答应过常老将军,金沙不能破!”
这倒不是因为害羞,大敌当前,耿忠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让全力布防的兄弟们再分心。虽然,他也明白项北的心意,担心他和长孙离重蹈唐山和赵媚儿的覆辙。
“再说,我只是一介粗糙武夫,长孙小姐是金枝玉叶,兄弟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男女之事,项北的确也不是擅长。尤其是他自己也一头乱麻,只是看到耿忠和长孙离在一起时,莫名的想起唐山和赵媚儿的那一场血色婚礼,他总觉得那是一种遗憾,虽然他并不理解赵媚儿对婚姻的渴望其实是所有女人的一种宿命。
如果不是季长安一直极力劝阻,长孙离也想要投入到金沙的防卫。虽然常破虏带走金沙城内的部队是趁着夜色悄悄进行,但是还是触动了敏感的金沙百姓的神经,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在街头互相打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猜忌和不安。
为了安抚百姓,项北让沈墨言带着手下把玄甲罩在外衣里面,又把大夏的军服套在外面,增加了在街面上的巡防密度,这才没有生出额外的事端。
但是当见到项北的时候,长孙离还是忍不住再次提起,想要参与守城一事。
一旁的季长安也忍不住询问,“听说常将军把金沙主力撤走了,只留我们玄甲军死守金沙,项北,我也想回归我们玄甲兄弟们的队伍,你看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项北只好一一安抚,毕竟,长孙姐妹,还需要季长安的守护,而他找长孙离,主要还是想问问她对耿忠的看法。
“不行,绝对不行!”长孙离快人快语,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项北有些不解,“长孙姐姐,你不喜欢耿大哥?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那倒不是……”
“那,是你觉得耿大哥的身份?”
“唉,项北,自从我们北梁失了护国支柱项胜将军,北梁哪还有什么身份可言。我的父亲长孙无疆,把我们姐妹二人分别嫁到西羌和南郡,他老人家甚至还为此背负着屈辱的骂名。可是,我们姐妹二人寄人篱下,不过也是惶惶终日,如丧家之犬而已。要不是耿校尉愿意收留,我们只怕和那些衣不蔽体的流民并差别。”
一旁的长孙惜听着也是黯然神伤,她比妹妹更为沉稳,平日里连话都不多,只是跟着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次,她却难得的支开了季长安和妹妹,单独留下项北问话,
“想不到项将军你少年英雄,我多希望能看到你能重新撑起我们北梁一片天空的那一天。”看项北不语,她也明白,这位大夏校尉,对北梁难有更深的感情,不过这也不是她想要问话的重点,话锋一转,重提长孙离和耿忠的事情来。
“我也听你说过赵媚儿和唐山校尉的故事。的确,人生如浮萍,而且那些虎视眈眈的妖兽大军随时都可能发动突袭。哪个女人,不渴望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
“那就是二小姐对耿大哥并没有那种……”
“不是,项将军,这个二妹我最了解,她和那个西羌侯爷耶布措年龄相差甚远,谈不上有什么感情,而且西羌民风彪悍,众位家姐百般刁难,妹妹在那里只是当做人质更多一些。”
关于长孙和项家的恩怨,项北在看过项胜将军的遗书后已经心中有数,而且也能体会到长孙家的不幸不亚于项家,这位长孙惜大小姐,说着妹妹的故事,自己眼中却噙满泪花,明显也是在讲述自己的命运。
“二妹这段时间多亏有了耿忠大人的照应,她聊起耿大人时,也透露着喜欢。”
“那她为何不愿承认?”
“二妹不是不承认喜欢耿忠大人,而是不愿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因为儿女私情让耿大人分心。而且,……”
长孙惜犹豫了一下,看项北听的一脸认真,索性和盘托出,“我这二妹守寡三年未到,耶布措又是命丧疆场,她怕自己会把霉运带给耿忠将军。”
长孙惜的一番话,让项北不由得心中震动,他不忍心看到唐山和赵媚儿的悲剧重演,但是又觉得这事似乎的确超出了自己理解的范畴。
索性,他把长孙离的心思带给了耿忠,就不再啰嗦此事,只管继续加强瓮城和主城的布置,时不时的还要与天恩碰头,商量着如何把天恩布下的法阵,与整个金沙的城防融为一体。
只要能多坚守一天,那等到常破虏得胜归来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常破虏也深知这一点,时间对于大夏常胜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他带着吕济川和马征众人,一路急行军直奔北疆前线,但是又不得不思考,到底该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反击北荒游骑,好重返金沙。
大夏北军常胜,已经没有了天魁侯在世时那支横扫天下的十万精骑。如今的大夏皇帝华思检,也没有了太祖华元启和高祖华阳炽的那种铁血胸怀,在一帮文臣的软磨硬耗下,硬是把养护马队的银两挪作了盛安城内那些奢华九州四海的高大建筑。御史大夫霍大人甚至赞叹,若以这座天下雄城的奢华,赢得四海臣服,当胜过刀剑和鲜血。
以致当下常破虏所能依仗的金沙的精锐,也大都以步兵为主,马队只做辅助强攻或者掩护之责。
常破虏不断敦促这些疲惫的战士加快行军,有时甚至还把自己的战马让给腿脚不灵便的士兵,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对行军的速度颇为不满。在他的不断鞭笞下,那些苦不堪言的金沙士兵,私底下也开始流露出对军令的不满。
这些不满不仅仅来自马征,还有不少低级的将领,而这些士官,又是直接带领士兵冲锋陷阵的力量,马征牢牢的把这些人掌握在手中,
几个将领私下聚在一起,商量着一同找马征发泄不满,
“马大人,您可要给兄弟们做个主,再这样跑下去,莫说冲锋陷阵,就是在路上就会跑死不少弟兄了。”
“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没看到我们这些将官不是也都让出了坐骑拉载辎重,陪着你们一起步行么?就连常破虏那个老头,不也是步行赶路么?怎么,你们连个老人家都不如,还好意思叫嚣了?”
“马大人,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说,这常破虏是不是被野兽狼骑吓破了胆了,据说他曾经差点在蛇口峡被那些战狡掳走,现在火烧眉毛之际,他不让我们守护自己的家园,反而带着我们这么长途奔袭,该不是他想避开战狡狼骑,带着我们以北击游骑的名义逃跑吧。”
“哼!”马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众人看他脸色铁青,怕触了霉头,也就不敢胡乱讲话。
“你们既然放心不下,那就赶紧的给我把北荒游骑收拾了。就凭那些从南郡逃难来的乌合之众,怎么会拼尽全力保护我们的金沙?”
自己人面前,马征就不再掩饰他对项北那支亡国之军,玄甲神策的蔑视。
“马大人,拼命,兄弟们从没含糊过。只是,再任由那个老头对我们颐指气使的指手画脚,只怕战士们会被他慢慢玩死啊!吕大人他有顾虑,任由我们被那个老家伙欺负,马大人你可要给兄弟们做主啊。”
马征飞起一脚,正踢到那个说话的头目屁股上,把他踢得一个趔趄,前扑几步,终究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瞪大眼睛,不解的盯着马征。
马征眼睛一瞪,比那个家伙更凶,“瞪什么瞪!吕大人是我们金沙的老大,你要是再敢对他有半点不敬,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揪下来!”
这些小头目都是马征手下的铁杆,知道马征这么说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说话之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拍打裤子上的尘土,嬉皮笑脸的讨好,“马大人您放心,兄弟们绝对听你的。吕大人就是咱们金沙的带头大哥。”
马征其实也明白,常破虏想以快打快的想法没错。但大夏常胜对北荒游骑,也就是以步兵的稳健防守对抗游骑的凌厉攻势,只能凭借坚城高墙才有胜算。那么何时交战,交战的节奏,这些都掌握在占据优势地位的北荒游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