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默牵着黑炭,黑炭驮着项北,他们身后跟着李重光。
狸女月莱,索性赖在李重光的身上不下来了,言称是自己崴了脚,走不了路,李重光也没多想,索性就背着这个古怪精灵的女孩,跟在黑炭的马屁股后面。
月莱趴在李重光的后背,沉默了很久,也懒得擦去眼角的泪珠。李重光不时感到又一滴泪水打在肩头,可是月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山路越来越难走,李重光的脚下开始磕磕绊绊起来,几次踩到路边的草茎之上,脚下打滑,可月莱只是任性的把箍在白衣剑圣脖子上的胳膊勒的更紧,却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只是这一抱紧,月莱呼出的气流拍打在李重光的脖颈之上,痒痒的感觉让他备受折磨,忍不住拧了拧脖子。
月莱贴近他的耳边,故意嘟起小嘴,朝他的耳廓里吹气,这下,剑圣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月莱看到了,终于止住了心中的悲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傻子啊,刚才咬你也不还手?”
李重光“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么,不疼啊?”
“不疼。”
“那我再咬一口。”
“别。”
“呵呵,那你求我。”
哪知李重光又不搭腔了,惹得月莱又嘟起了小嘴,
“桃仙说你们世人都是阴险狡诈,善于花言巧语之辈,和你怎么连说个话都这么费劲?”
李重光不知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想出关心一下月莱,
“你的脚好些了吗?”
哪知月莱听了,更是生气,“哼,不想背我你就早说嘛。”
不等重光反驳,月莱腾的一声,跳到地面,紧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天默。
“道长,还要走多久啊?”
天默朝前一指,“过了十里桃林,前面应该就能看到天阙观了。”
月莱顺着天默的手指拢了拢目光,这才看到,在远处峰顶的一片苍松翠柏间,隐约看到了几处青砖墨瓦的屋脊。
月莱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般,悲伤来的汹涌,去的也快。桃仙带给她那种压着心头的悲伤没坚持多久,就开始专注沿途的风景了。
不过登山还是有些无聊,她就从黑炭背上,昏睡的项北的怀里,把小白狼给掏了出来,
“大家都在走路,你也不要偷懒,下来跟着我爬山。”
小白狼不满的嗷嗷叫了两声,奈何月莱又在它面前举了举拳头,白狼只好夹着尾巴,乖乖的跟着月莱在山路上奔跑起来。
又攀了小半天功夫,眼见这山路上已经有流云浮动,想是这天印山虽然不及白首峰的直刺苍穹,但也较一般的山峰高出不少,只是这些流云带来浓郁的湿气,让山路更加泥泞不堪,攀登更显艰难。
好在天印山的气温温和适宜,并不像这种高度的山峰被冰雪覆盖的样子。
最后,筋疲力尽的人马终于来到了掩映在松柏之间的天阙观前。
天阙观依山而建,道观的正门,正对着登山小路的终点,院墙朴素高大,门楼却是小巧精致的做派。
天默轻扣门上的门环,过了许久,才听到门后木栓拉动的声音,接着,两扇门板错开了一道小缝。随即,里面传出一个门童惊喜的欢叫,“是七师叔,是七师叔回来了!我去告诉其他几位师叔!”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朝着道观的里面跑去,另一个门童,则慌忙把大门继续推开,好让众人进去。
天默听声就认出开门的门童,
“青云啊,其他几位师叔都回来了吗?”
“嗯,都回来了。”
天默心中一阵狂跳,难压心中的喜悦,“天颂大师伯也回来啦?”
“没有,除了天颂师伯,其他几位师叔都在。”
天默难掩心中的失落,但这也是意料之中,一行人跟在青云小童的身后,也朝着观内走去。
大门在众人的身后又徐徐关上,重新拴上门栓。
这是天颂离开时交代观里的值守们,务必要看紧门户,因为界树大限将至,而天阙观正面对着界树守卫疆界的门户,一旦有异兽突破了界树的禁制,则天阙观必定首当其冲。
天默带着众人在九曲回转的廊道里慢慢前行。原来这天阙观里有不少错落有致的殿宇,虽不高大,但也典雅别致,尤其是殿中的三清神龛,让眼见之人都会备受压迫之感,不过天默带着众人穿越一道道门廊,又经过一座座的殿宇,最后,终于在位于道观西北角的一处厢房处停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青云推开了房门,回头对天默躬身作揖,“天默师叔,你们先请在此稍后,估计雪松师弟很快就会把诸位师叔带来与您相聚。”
“好好。”天默连连点头,一边招呼着李重光和月莱进去稍息,一边招呼着青云把黑炭背上的项北解开来。
好在议事殿里也有一张木榻,可以把项北放到上面躺下来休息。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响,先前去挨个通知师叔们的小道雪松,带着几位师叔一同前来议事殿。
“天默,你回来了?”领头之人,身材却是最为矮小的,只是他头上花白的发髻和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平添了几分威仪之感。
“是。”天默在此人面前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见过二师兄。见过诸位师兄。”
跟在矮个子老头身后的其他老道一一和天默见礼。
接着,诸位道长按照次序依次落座。大哥天颂不在,坐在正手中正位的,就是二哥天恩,也被称作“鬼医圣手”。
然后左右交叉,分别是三师兄天赐,四师兄天悟,五师兄天策,六师兄天禄,最把边儿的,正是盲眼道人,天默。
简单寒暄过后,众人步入正题,
天颂还没有回来,天恩就主持着话题进行。
谈话中天默得知,天颂师兄当年为天阙观搜寻继承人,好协助界树守卫天劫,遍访了天下的能人异士,遇到八字相合候选之人,就会留下一枚由界灵木制成的信物。
北梁武威将军用来存放遗言手书的木匣,李重光身上带着的那把木质小剑,都是天颂留下的信物,可是七位守界人重聚天阙观的时候,大家把天颂留下的这些信物之主都一一访得寻回,偏偏只有天颂自己却不知所踪。
“对了,二师兄,我来的路上,桃仙的十里桃林已经结果了……”天默想起此事,赶紧向天恩禀报。
天恩沉吟一声,“是么?天印山的异象已经越来越多了,不单单只桃仙一个。”
相对于桃仙之死,天恩更担心的,是这些天下异象已经渐渐形成证据闭环,不仅是天默这一路归来,多有波折,其他几路人马,也都遇到诸多魑魅魍魉,好在守界人各个身怀绝技,这才保住天颂所选之人能顺利归来,白首山的界灵木只怕很快也会迎来自己的大限。如果天颂迟迟不来,那只怕安排这些候补守界人的重任就该由他天恩一肩承担了。
天默指了指身后木榻上的项北,“天恩师兄,这个孩子是北梁武威将军项胜之后,叫项北。也是天颂师兄留下的木灵匣的主人。只是他之前被种了南疆奇蛊,魔芽仙虫,不知二师兄可否医治。”
“什么?魔芽仙虫!”天恩一定到这个名字,瞬间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努出眶外。这种奇蛊只是在古书上见过记载,属于上古仙脉遗落人间的存在。当世应该无人能解。
“种蛊之人呢?”天恩知道只要找到种蛊之人,自然可以找到最纯正的蛊苗,而蛊苗则是破蛊的关键。
“这孩子身上还是有些功夫的,只是遭人暗算,才被人在他身上种蛊。可这种蛊之人似乎是被人当了枪手,连他自己都没有多余的蛊苗,也不知如何获取解药……”
天默也不替项北求情,看着天恩自己两眼放光的上前抓住项北的手腕,仔细的号起脉来。
天默看天恩自己技痒,知道他是想闷头研究魔芽仙虫的蛊毒,这才小心翼翼的补充,“说来也怪,魔芽仙虫的大限早就过去了,这孩子还依然活着,起初我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可是再三确认,这孩子身上真的中了仙虫之蛊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天恩不愧为鬼医圣手,一下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仙虫蛊是把仙虫的种子想办法种到宿主的身上,这些虫卵什么时候激活,却需要很多条件,越是上古的古巫之法,对施术的要求也就越高。这么说起来,这孩子能养活仙虫之蛊,也确实说明他有机缘在身啊。”
“那这孩子可还有救?”天默一路上与项北同生共死,如今见到天恩,不在乎项北到底是不是守界人的继承者,都希望项北这孩子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我也不知道,仙虫不是我们这个界内之物,清除这样的存在原本就是我们守界人之责。我也不知是否能找到办法来帮他脱蛊。”
“可是你是鬼医圣手啊!”一旁的月莱忍不住插嘴道。
天恩犀利的眼光朝月莱一扫,顿时让月莱感到心神悸动,这是怎样的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简直如同一柄利剑划过月莱的身体,月莱心中一惊,这目光,怎么那么像当年剿灭青丘的那些人的目光。
不过天恩眼中的杀意渐渐又淡了下去,他问天默,“这小妖女也是天颂师兄要你带回来的?”
“嗯,还有旁边的那个小伙,他就是南越剑圣的后人。”
听到月莱是天颂选中之人,天恩才对月莱的态度稍稍和缓,“先生才,病人福,福气才决定了病人生死,完全一模一样的症状,同一个医生,开同一副药,有的人能吃好,有的人能吃死……”
“我是青丘的狸女。我觉得天恩仙师能救活他的。”
天恩听到月莱的介绍,身体稍微一怔,不过并不容易被人发觉,他接着沉心于检查项北身上的仙虫之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