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以这些天变的很悠闲,宜芳城的战斗已经不需要他再参与了,柳鹏表现得非常出色,一次比一次要好,张以在每次作战后的经验总结上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
折可存也开始蜕变了,虽然还没有化蛹成蝶,但他的兵开始不怯战了,折可存很明确这不是麻木,而是战士们重新活过来了,他们开始变得主动了,这和以前的被动送死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折可存每次看到张以的时候心情都很复杂,一个嘴上绒毛都没有的小子,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但折可存知道这微笑背后是无尽的獠牙,只要有人去触碰他的逆鳞,他会毫不犹豫将你吞没。
折可存看着微笑的张以心里就有些发寒,他记得上次张以带人去自己军寨的时候露出过杀意,但后来还是没有动手,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对方迫于压力退缩了,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何其幼稚,他现在才明白,张以那时候根本不是害怕,而是不屑,对于自己的颓废从骨子里而产生的不屑。
宜芳城几乎全城都动员起来了,就像一部精密的战时机器,定时换防,按秩序就餐,武器补充及时,民夫在战后修补城墙,妇人每天煮热水姜汤,伤患用担架抬到城隍庙,战马有马夫专门照看,有功的将士马上发赏赐,战死的将士统一埋在城隍庙旁边,还立一个大碑将名字全部刻上去。
宜芳城的一切活动都听声音看旗子,有钟声、鼓声、锣声、哨子声、牛角号,作战,前进,后退,吃饭,睡觉,开市,收摊......,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都秩序井然,好像打仗只是宜芳城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并没有因为每次攻城敌人的多寡而改变,有时候城头在作战,街面上还有刚轮换下战场浑身是血的战士在喝羊肉汤,就像是一个捕快衙役下了班值一样轻松。
折可存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里可是战场,外面是金国大军,不是几个流寇,张以能自信从容到这种地步,有人在城头杀声震天的作战,有人在呼呼大睡,有人居然在街面上喝羊肉汤,讲秩序也不能是这样子的吧,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意外?好像真没有什么意外,就是自己的折家军每次都险些出意外,不过马上有人帮忙将意外掐死,想想都臊得慌,西南军一个队正能把手八丈的城墙,折家军一个队正只能把手四丈的城墙,还往往是险情不断。
宜芳城越打越牢固了,城内还多了一座土城,一边打一边建,只是府库的物质越来越少了,这些物质都流向了宜芳城的老百姓,所以城里的老百姓居然比以前日子过得好起来,折可存不长于治理,不明白一个州城怎么越打越活跃了。
还是说书大家冷铁嘴说的好:不打金狗,东奔西走,万众一心,狠揍女真,蛮子挨揍,吃饱喝足。
城隍庙前多了一个募捐处,每天将前来募捐的人和金额都以露布的形式公布出来,城里的募捐居然很踊跃,连城里的妓女都在捐钱,短短几日,居然超过三万贯,这令到士气又是为之一振。
城里的河水上的冰都能走骡马了,城外更是苦寒,完颜娄室的粮食供给没有问题,但草料却是感觉吃紧,武州的牛马料都被特务营烧了,这时候就突出了草料的重要,如果给战马全部喂粮食,三万匹战马的粮食就可观了,不用几天,军粮就会告急。
连续的进攻都没有什么效果,丢了近六千人在城下,完颜娄室没有了以往的镇定,这样下去,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如果像太原一样拖两个月,这仗就不用打了。
有一个消息递过来,完颜娄室和张以都收到了,赵构代表朝廷进入了太原府。张以还收到一份军报,三府路的吴春大军已经到了永兴军路,马上要过子午山,离河东路只有四百里。
还有一个消息,赶来救太原的姚古和张灏被完颜宗翰派出五千骑兵打得丢盔弃甲,不知所踪,至此,太原外围已经再无救兵,太原城虽斗志不减,但危在旦夕,失陷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张以综合了这些情况后,叹了口气,谈谈打打,以前是以打为主,以后怕是以谈为主了。
柳鹏很不理解,现在他的士气很旺盛,为何将主说以后要以谈为主。
“侯爷,战不战不是金人说了算,也不是朝廷说了算,侯爷可一言以决啊!”柳鹏有些不解,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看着一嘴白气的柳鹏,张以摇摇头,将一封信递给了柳鹏。
信是张叔夜递过来的,是种师道写给张以的,希望张以能以朝廷为重,救出种师中和被俘的西军。
“老种相公已经离世了”张以显得很落寞。
看完信的柳鹏呆住了,将手中的信放下后问道“种相公去啦?”
张以点点头,一代名将死得很孤寂,张以知道,没有了种师道,金人南下,开封立即会被攻破。
“我朝失去种师道,连最后的希望都失去了!”张以示意柳鹏坐下,要人提了一个红泥火炉过来煲茶水。
“的确是这样的”柳鹏在张以对面坐下说道。
“柳帅,你是打过大仗的,你说说在你心目中,战场上有几人能与你匹敌”张以一边泡茶,一边不经意的问道。
“侯爷,卑职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柳鹏很快回答道。
“不急,你好好想想,以你之能,当今世上能胜你者有几人?”张以抬头看了柳鹏一眼,很认真的问道。
柳鹏低头沉思了片刻,手中的茶杯不停的在转动。
“侯爷,如果是李遇、李良辅、鸠摩罗智,或者完颜活女、萧干我能与之战,胜负我能料,但嵬名安惠、耶律大石、完颜娄室我亦敢一战,胜负我不能料,如果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嵬名察哥我不能敌,我朝却未有敌手”柳鹏缓缓说道。
“好”张以突然大声说道。
柳鹏楞了一下,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张以。
看张以似乎很高兴,柳鹏有些局促,看到张以将茶壶递过来倒水,忙双手捧着茶杯接水,心下却是忐忑。
“侯爷,将主,您就别笑话卑职,卑职说的是心里话。”柳鹏胀红脸说道。
张以突然笑了,指着柳鹏说道“好个柳鹏,要知道当今世上,有几个人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我说错啦,请侯爷为卑职讲讲”柳鹏也讪讪笑了。
“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从今天起,你加四星”张以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