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员外在自家的后院里踱来踱去,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天空有些泛黄,人黄有病,天黄有雪,看来马上要下雪了,他看起来很烦躁。如果今年的大雪提前封路,今年的生意怕是比往年要少一半。
周老员外早年也是两河寨的猎户,由于自家妹子模样生的好,被来寨子收货的卢家大少爷看中,结了亲,后来卢家生意做大了,全家迁去了夔州府,果州一带的山货生意就落到了他手里,凭着自己勤勤恳恳的辛苦,加之童叟无欺的淳朴性子,他在果州居然站住了脚。后来儿子接手他的买卖后,生意有了大幅的提升,毕竟儿子念过书,又从小跟着他耳闻目染,再后来他索性将生意全交给儿子,自己做了老爷享清福。
眼看腊月到了,周老员外坐不住了,去年走虾子渠一线的老账房走了,四路的生意断了一路,虽然那是最远的一路,但两河寨就在这一路,哪里都是他的老乡亲,收成少了他还能忍受,在老乡亲那里丢了信任却令他无法释怀。他准备等儿子回来后,强烈要求儿子走一趟虾子渠。但眼看着天要下大雪了,他心里很着急。
“老爷,少爷回来了”老管家匆匆忙忙过来,他显然也知道东家的烦心事。
听到儿子回来,周老员外马上去前厅找儿子。儿子看样子很渴,正大口喝着茶。儿子这些年给了他很多惊喜,生意做大了,后来有了孙女和孙子更令他满足。
“爹,孩儿回来了。”放下茶杯转身看到父亲,周兴连忙低头请安。虽然他都快四十了,也当家了,但对老父亲是骨子里的尊重,每遇到大事情都会去找老父亲商量。
“虾子渠你今年怎么处理,哎,我都没脸去见几个老哥哥!”老员外担心的问儿子,但态度没那么强烈了。
“爹,您老莫急,身子要紧,等玉儿回来,孩儿准备去一趟虾子渠。”儿子显然在尽量宽慰老父亲。
“可见这天看着要下雪,你莫要勉强”老员外不无担心的说。
这时老管家急匆匆过来“老爷,少爷,外面有个汉子求见,说是回门谷来的”
父子两对望了一下,显然都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贵叔,麻烦您将人带过来。”儿子先开口。他经常下乡收货,很多乡亲都认得他,偶尔有人到县里来找他帮点忙,他都很乐意的搭把手。
当风尘仆仆的胡三郎被管家带到前厅时,他认出了周家少爷,一路的艰辛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到了这里,一切似乎都有了着落。
“胡三见过周员外,见过周掌柜。”胡三上前一揖见礼。
通过简短的询问之后,周家父子很快明白了胡三的来意,当下一阵惊喜。
当张以到了果州城外码头时,他才真正确信他来到了宋朝,站在河堤上望着远处的城郭和来往码头的人们,张以的心情很复杂,他希望是做了个梦,冰冷的河风马上又把他吹醒。
张以显得很沮丧,他走下河堤回到船仓。胡三先去周家联系人,刘刺和其他人在船上守着。看他们都很高兴,平安到了当然是值得庆幸的,他们在商量着回去要买的东西,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周家联系不到。
他们果然没有失望,当周掌柜亲自领的车队到来时,他们都开心的叫了起来,然后很麻利的开始搬货,张以也默默的搬货,很快船上的货物被转移到了马车上,一干人随着周家车队朝城里走去。
当马车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停下时,张以也跟着停住,这一路他都昏昏沉沉,直到胡三过来找他时,他才回过神。
这次是周掌柜亲自对数,价钱比往年也高了许多,刘刺的豹子皮他感觉最多三贯钱,但货栈的管事却开了四贯的价钱。刘刺发现周家大掌柜对这些似乎不在意,却死死的盯着和他对账的那个人,手里拿着几张纸,刘刺知道,那是张以帮山民记的数的纸张。
周兴看着眼前这个套着翻毛帽只露出鼻子眼睛的猎户,不错,刚开始以为是猎户,现在却大吃一惊,很诡异。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是谁?”眼前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他手中抽回刚递给他的对数单,并扬了扬那几张纸,示意他的继续核对数目。
货物太繁杂,不是一下子能对好的,特别是还要给货判出价钱,然后再入账,天快黑前对了一小半。周掌柜宣布先停下明天继续,并吩咐人安排胡三他们的食宿。他特意叫上胡三今晚去他家,还吩咐他一定带上他们请的账房,然后就先回家了。
胡三一行人先归置好没有入库的货物,又和周家安排食宿的伙计交代好,他就过来找张以,掌柜要他带着张以过去,他首先想到是数目核对出了问题,这事情不能耽搁,所以他马上过来找人。
张以听说掌柜要见他,摇头表示不去,他很清楚掌柜为什么要见他,他现在还不想接触太多人,他认为现在有很多东西还没时间消化,他需要时间理清头绪,在山里的时候,他还幻想自己是不是在梦境,现在他眼前的这座城和川流的人群把他从梦中叫醒了,他要真正去思考何去何从这个问题。
当胡三拉过刘刺要劝张以的时候,张以看到刘刺似乎很担心,他笑了笑“大哥,莫担心,误不了事,明天就能回去,掌柜找我是其他的事,不是账目有问题”。张以看到他们还有些犹疑,张以又笑着说“那吃完饭我去一趟,不过要答应我,如那掌柜问起我家世,只说是大哥的亲弟弟。”当刘刺和胡三都没有表示异议后,三人跟着大家去吃饭。张以之所以后来决定去,是不想看到刘刺为难,刘老爹一家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家人,是不能受丝毫伤害的人,他不希望刘刺今晚睡的不安心。
吃过饭,周家伙计把他们安排在一家客栈休息,胡三则和张以放下行李后去了周家。到了周家通报后,有人将他们带到客厅,古典的羊皮灯笼将客厅照得很亮。周掌柜看到他们忙起身招呼,周老员外也在,不过坐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