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几天里,陈薇薇总是不停的出入家里,有时候,会频繁地出入家里多达几十次.
父母看到陈薇薇这样子,很是担心也非常的心疼,他{她}们会像其他人那样,用大众的思维模式,看待眼前发生的景象.
他{她}们在看到女儿表现异常的时候,尤其是在医院确诊过抑郁症后,他{她}们在心里萌生出两种很极端的想法.
一种就是陈薇薇的抑郁症病情更加恶化了,正朝着一个作为父母,都不可预知的严重地步发展.
第二种就是陈薇薇的病情已经好了,或是说,根本就是医院的误诊,不仅好了而且一改之前那种比较宅的闷骚性格,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在陈薇薇父母的脑海里,就是这样简单直白的思想,对于抑郁的陈薇薇来讲,要不贴近天堂或者紧贴地狱,当然,他{她}们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飞进天堂做凤凰,但不希望已经受伤的女儿,在这拥挤的人间,始终在一片自闭的孤独中,刷不出任何的存在感,而为每天要走的路感到彷徨.
陈薇薇对于自己这种,手脚并用的忙碌表现,并没在意究竟是对是错,更没有顾及父母心里的感受,只是每次从外面回来时候,总会大包小包的拎回来,然后一头钻进自己闺房,就和销声匿迹一样,反锁房门再无声响.
陈薇薇的父母看着女儿这样,心里面既高兴又着急,他{她}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爱莫能助,只是抱着最好的思想,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不知道陈薇薇将,出国的机票已经买好.
这样看似疯狂的举动,持续进行了一个礼拜,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面,陈薇薇出入家门的次数,快要赶上她宅在家里一年到头,出入家门的次数总和.
离开家的前一个晚上,陈薇薇将所有需要带走的物品,装在箱包里面,和之前一样,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面,任凭父母在客厅里,发出邀请或是敲门问候都置之不理.
她把这些箱子和包,安静的摆放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熟悉的一切,仿佛看到了留学那年,离开这座城市的景象,那时候没有现在这样,感到落魄的孤单,那时候有父母温情的陪伴,有自己内心对于大洋彼岸生活的憧憬,有着所有对于生活向往的完美期待,有对未来爱情虔诚而又理想的等待,而现在有的只是像喜马拉雅一样,稀薄空气的陪伴,有的只是一去不再复返的青春年华,有的只是被时间刺痛的伤感.
陈薇薇站起身来,拿手拂过床边,拂过桌角,拂过阳台,拂过每一个她可以触手能及的地方,闭上眼睛任凭这开始沸腾不止的情感在掌心弥漫,在它传递到达心脏之前爆裂的震颤,在血液流过身体每一处脆弱的地方,所有的记忆哗哗的作响,像是被一阵飓风无情翻开,无论是悲是喜是忧是愁,都被一幕幕的重新展开,清晰的映画在早已空虚麻木,却还可以感知岁月变换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拂过这些,早已熟悉的像老朋友一样的地方,所有情绪都在眉心舒展和凝聚之间不断的变化,她拼命的呼吸,站在每一个物品面前,胸口都不断的感觉到,有过往的情感如击鼓般敲打着胸膛.
她很伤感,却没有想哭的冲动和欲望,这也许对她来讲,只是感到了一种在持久压抑中,即将抽离解脱的快感,在这么长,极夜般的黑暗中,即将看到黎明到来前的多愁善感.
看着这间屋子,看着这里那么熟悉而又倍感亲切的一切事物,看着那些放在身边的油画,一幅幅一卷卷都那么悄然的摆在那里,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和美好的拿着画笔,给了他们最真实而又立体的生命.
空荡的房间,陈薇薇一个人从窗前看出去,外面的时间从来就没有,因为谁的欢喜或是不满而改变,依旧是黑的那样让人感到惶恐不安,依旧是用那样悲伤的颜色,涂抹掩盖着这个城市的一切,只有灯光透过树叶,或是直接照射在地面上,但这种光亮在这黑暗包围的夜晚,永远都是那样力不从心,却又从不停歇的抗争着黑暗,就像我们在这广阔的世界里面,从来都是用自己瘦弱而又坚强的臂膀,抗争着这个世界的前行变迁,即使知道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不足以改变什么,但我们依旧是忠诚于自己人生的战士,永不言败的想要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成功和勇敢,直到有一天被愤怒所打败,被无情所伤害,被孤单所侵蚀,被未知的那些伤害所撕碎,散落在生命的河流中.
她久久的站在窗户前面,看着窗外世界里面,那年复一年,月复一月,甚至日复一日的点点星光,那是这个黑色里面,快乐所汇聚的力量,是人们在无数街头巷角,为生活而点亮的明灯,从圆如鸡蛋般的的灯泡,到瘦身成功的竖型节能灯,似乎这些光源也感受到了,岁月累叠重加的负累,在为自己进行着一场,悄然变换的瘦身减负的运动.
生活也是如此,这些时间就像砝码一样,不断的累积沉淀在,我们有限的空间里面,重压在我们的肩膀之上,想要继续前行走的更远,就要狠下心来,适当的扔掉些什么,让我们的人生轻装上阵,感到不会那样的疲惫.
窗外的灯光从开始单一的照亮,到闪烁变换的霓虹彩妆,我们都在像这些灯光一样,生活在忙碌的城市里面,不断变化着自己,去适应生活中的种种需要,却在蓦然回首间忘记了,自己最初开始的模样.
陈薇薇忽然想到,那个被她险些遗落在抽屉里的水晶烛台,她感谢窗外这片黑暗,若不是眼前黑暗的孤冷,让她想要温暖,还不一定会想起,那个寄存着自己青春记忆的水晶烛台.
陈薇薇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打开了右面的抽屉,将那个水晶烛台很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位置.
她想要点亮这个水晶烛台,却发现房间的光亮,让这个烛台显得有些多余,便起身走到门口按动开关,将屋子里面的灯光关掉.
刚才还灯火如昼的房间,瞬间在一片无声落幕中,被包裹上了黑色的窗纱,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窗外照进的一丝冰寒色的月光,遗落窗前的桌角上.
陈薇薇回到桌子前,从抽屉里面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却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Zippo打火机,随着指尖在打火地方滑动,攒动的火苗将水晶烛台点亮.
烛台闪烁的亮光由暗到明,将整个房间里面照亮,陈薇薇两个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这个烛台一点一点的燃烧着,就像看到自己曾经那些流光易逝的青春年华,在肆意的挥霍之后,就像这烛台发出的亮光一样,在不断消耗人生的能量中,发出光芒可同时也距离消亡一步步的靠近.
在燃烧中不断闪烁的火苗,在灼热的温度中,将凝固的蜡油慢慢消融挥发,就像南极冰天雪地的上空,出现越来越强势,越来越温暖的太阳一样,灼热的温度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温暖放错了属于她的地方,那样融化的是一种惆怅,是一种无奈的伤感和恐慌.
时间滴答滴答的前进,在敲击表盘的声响中,细如流沙般的划过,掉落在再也找不回来的无底漩涡.
陈薇薇陶醉在这个烛台的温热中,尽管她知道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在呲呲的火苗中渐渐熄灭,世界重新回到一片黑暗之中,她知道烛台在越来越旺的火苗中,这样幸福而又残忍的燃烧自己,最终换来的只是香消玉损的容颜尽散.
陈薇薇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她想要借着这种离愁的无奈,在纸上面留下一些话语的表白,或是作为归来前的念想留给自己的父母,纵然知道他{她}们不是自己亲生父母,但含辛茹苦二十多载的养育之恩,远远胜过被抛弃前的十月怀胎.
走吧,这个回荡心里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李宗盛的那首—爱的代价,正如歌中所唱走吧!人总要学着长大.
人生总是要经历,不想遇到的风吹雨打,人生不可能永远都站在,没有风雨侵袭的屋檐之下,要是那样的话,也就看不到所谓的彩红太阳.
陈薇薇拿出了陪伴她多年的粉色钢笔,这样的钢笔是她在上高中时候,从文具店老板那里花高价,特意定做的一根,当时这只粉色定制版的钢笔,在校园里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像是希尔顿开着那辆粉色的宾利,出现在北京的街头一样.
手里握着那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粉色钢笔,陈薇薇想要写些什么,却在提笔落下的一瞬间犹豫了.
她忽然想到不能这样,这无论对于父母来讲,还是对于那些在自己离开后,为自己祈祷平安的亲朋好友来讲,当他们看到这些泣血而书的文字之后,无异于在忐忑不安的焦急中手握遗书一张,自己的不辞而别对于他们来讲,就是生死未卜的等候,如果这些文字安静的放在这里,等待他们发现看到的时候,反而会像催化剂一样,加重他{她}们的悲伤.
当然还有锦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不争气的想起他,此时她觉得什么文字也不留下,才会让他在心里面,把自己淡忘的更加死心塌地,而不是刻骨铭心满怀惆怅.
陈薇薇把那只钢笔合上了笔帽,准备放回到抽屉里面,就在打开抽屉的一瞬间,之前那个言青送给自己的,V型定制版大钻戒,跟随抽屉猛然被拉开的一刹那,滑过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果不是这枚钻戒,陈薇薇一定认为,自己早已经将言青残留的记忆,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清楚地记得,这是那天言青在餐桌前,跪倒在地上,向自己诚心诚意求婚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当时他还说这枚钻戒,之所以是用钻石打造了一个巨大的V字形状,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薇薇两个字,重名代表着重要的意思,就像自己在他生命中,也是无限叠加的重要.
她用手指慢慢的将这枚钻戒捏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在烛光的照射下,这枚钻戒的表面沾染着,很温暖的淡黄色闪闪发光.
陈薇薇知道这枚钻戒里,浸透着自己对于言青所有的恨意,可是那样的恨意,也是所有曾经的爱恋,所扭曲转化的,就像和言青在一起,所有花前月下的美好和迷恋,都在后来的伤害中,像这颗钻石一样,将原本透亮诱人的镜面,翻进了阴影里面,成为了一种抹不去的恨意.
她将这枚很大的钻戒,V字朝前放在了那张,没有留下任何笔墨的信纸上,一直等待水晶烛台,在渐烧渐弱的火光中熄灭了,她都没有再去开灯,而是就这样,在手机上好闹钟之后,安静的躺回到床上睡着了.
陈薇薇临睡前刻意的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凌晨2:00,距离起床的时间,也就三个小时不到,她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在床上面来回翻滚了几圈之后,感觉刚刚闭上眼的功夫,就听到了手机闹铃响动的声音.
陈薇薇从床上起来,天色朦胧着,在酝酿黎明前到来的景象,那种深夜的黑已经渐渐的消散,在朦亮的光线里变得越来越淡.
陈薇薇并没有在离开前,风风火火的冲到洗漱间里,把自己画的花枝招展貌若天仙,而是简单的在屋里对着镜子,画了些淡妆,就连擦脸都是用的湿巾,擦拭好几遍,然后用干毛巾擦干.
她也没有像其它的离别那样,而是走到父母卧室的门前,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再看一眼熟睡中的父母,看到他{她}们沧桑的面容和长出白丝的头发,依依不舍的黯然泪下.
她承认自己看似饱满而又圆润的身体,在这样的情感离别面前,其实弱不禁风,根本不够坚强,她是那么害怕,自己在转身前,泪崩的一瞬间哭出声响,害怕自己看了之后,就离不开这个地方.
她轻手轻脚的拿着行李箱包出了门,走之前陈薇薇这个,自称资深宅女的女人,把闺房收拾打扫的干净程度,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出奇的干净和整洁.
拿着行李下了楼的陈薇薇没有开车,直接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首都国际机场.
车子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首都国际机场,陈薇薇拖着行李走上了,那条没有打上归期的旅程,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此时在她的内心深处非常迷茫,就像站在航站楼里看着窗外,不算太大的雾气如同阴霾一样,悬浮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办完行李托运的陈薇薇,拿着机票坐在航站楼的椅子上,她害怕会在这个充满相遇和分别的港湾里,遇到熟悉的人们,所以只能像明星出来那样,带着韩版黑色的大墨镜,遮住自己三分之一的面庞,把手机提前由静音模式直接转变为关机状态,她甚至坐在那里,不负责任的想着,这样的话,这个城市所有的喜怒悲伤,再与自己无关紧要.
她就要离开了,心中本该有着解脱前喜悦和奔涌的疯狂,却怎么也无法做到,那么完美的成功酝酿,甚至没有任何动力,愿意作为这样情绪爆发的燃料.
只有那都挥之不去的浅浅的忧伤,像朋友一样靠在自己的肩膀,住在自己的心房.
她不想去管,也不会在意自己离开后,整个城市会不会有一场,可以倾倒所有的大雨落下,也不在意那些雨水里面,会不会有类似于自己,曾经心酸苦楚的味道,更不愿意去想雨后的阳光,还会不会那样信守承诺的照进,自己所在的那间闺房,洒在那些饱含生命的油画上,将那些人物和花草照亮.
空旷的航站楼里,耳边传来了登机的广播声响.
“有乘坐xxxxx次航班去往A城市的乘客,请您持登机牌到登机口登机”
陈薇薇戴着墨镜,手里面握着去往A城市的登机牌,朝着登机口走去,没有人知道她要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也许是东南亚的热带国家,也许是欧洲的港口小镇,也许是白色拥抱的希腊,只有她自己知道要去到哪里.
穿过登机口,她坐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航班,将这个城市的所有甩在云霄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