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琛耐下性子好好和璇玑说了一阵子话,璇玑似乎也认真的听了进去,静静的听他絮絮说着,也不做声,就像他小时候听她教诲时的样子。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魈琛说的口干舌燥,看着璇玑如画一般的脸庞像是蜡凝了一般,心知再多说亦是无用,只期盼今日的话能被她听进心里去。
他又体贴的召来宫娥,好好将璇玑按摩熏香,灌下好滋味的补汤,再亲自动手修好了被璇玑当做武器打坏的绣架,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经过今天,璇玑若是打开心结,那他们母子的情谊,一定能回到当初那样。
魈琛安下心来,便回了璟曜殿。他将公事搁置下,先是拿出了信笺,不知疲倦的再次给云筱写了封信:
阿筱,便是我想和你诀别,你能和我诀别?我母后为我聘来南海的鲛人公主做妻,你听到这个,也不难过不伤心不嫉妒?我当然是不爱她的,可是如果你一心一意的要赶我离开你,我也只能遵从你的意志,和别的姑娘好好的过一生,只是这样你真的快活吗?你不要勉强自己不快活,我向你承诺过千万遍了,无论炎山赤水,赴汤蹈火,只要你说一个“来”字,我就会冲到你身边。
若你要再写些伤我心的话,那便不要回信了。翙儿来回只需三天,三天后无信,魈琛便知道云筱的心思了,一定快刀斩情魔,谨从你的意愿。
魈琛写完信,又翻来覆去的检查了数遍,才迟疑的将信绑到翙儿足上。愣愣的盯了那被卷成一小卷的信半天才肯放翙儿离开。
若是阿筱看了信,真的不回呢?
那他也不会放弃,那样只能代表,他一定要不顾一切亲自去找她了!
他的心又一次连同书信被缚在了翙儿脚上,随着它羽翼的上下起伏,穿过云层,穿过风,穿过万道阳光,坚定的飞到云筱在的地方。
……
昨晚在璟曜殿的偏殿里,也有一位夜深未眠人。绛楼整夜都点着灯烛,无聊的挑着灯花发着呆。她纤细的影子投射在窗上,从外面看来像是庙会上上演的独角皮影戏,只是这里的女主角太过落寞,连影子都笼上了浓浓的无聊孤寂之意。
夜静的很。这样安静的夜晚,有魈琛在没魈琛在,是没有区别的吧?绛楼出神的看着上下跳动的灯芯,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这个问题。
窗户外头蓦然起了一声树枝断折的声音,绛楼警惕的大声问:
“是谁?!”
边说边拿脚尖踢踢倒在地上睡着的小宫婢:
“懒蹄子,快出去看看是不是贼头?!”
小宫婢揉揉惺忪的睡眼,被吵醒睡眠,心情糟糕:
“看什么?有禁军在呢!我出去怕是羊入虎口喽!”
绛楼执意要小宫婢出去探看,边踢边骂:
“我说的话你也不听?!我不是你的主子么?我睡不着却任你睡如猪酣,我对你不够好么?!”
小宫婢嘴巴撅起老高,用力的揉着睁不开的眼睛,边嘟哝边跺着脚出去了。小宫婢很快就回来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她就势往地上一倒,舒舒服服的睡下后道:
“外面没甚不对的,怕是猫把树枝压断了。”
绛楼又低骂了她一句,但小宫婢已经再次睡死了,没听到她的辱骂,她只好继续独自对着灯火发呆。
次日大早,绛楼就在璟曜殿听到从别殿来的宫婢嚼舌头,大致说的是陛下昨夜宿在衔珠宫,但第二天早上不知太后娘娘为何生了气还将侧妃娘娘打破了相。
绛楼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又连连在心里骂自己干么听这些飞短流长。即使传言是真她也不信,她自认为很是了解魈琛,这是她的一项骄傲。她了解的魈琛怎么会去宠幸重荨?怎么会卷在后宫女人的争风吃醋中?
相比这些无用的流言,她有更重要的,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百鬼生巳时便随着魈琛回了宫。昨天那样特殊,今天不经魈琛的通传,绛楼是不敢直接找他的。便脚磨着地砖挪去了百鬼生身边,神神秘秘好似黑道接头一样,悄悄往百鬼生手中塞了个东西。
“姑娘还是自己交给陛下吧……”
百鬼生眉头一皱,立即要把那件柔软光滑的物事推回去,绛楼按住他的手,轻声道:
“大人不要拒绝,这不是给陛下的,是给大人的……”
百鬼生抬头惊异的看向她,接着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东西——是个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绣有一朵又像牡丹又像芍药的红花,旁边附有一行小诗。荷包极是风雅,只是绛楼的针线实在太差。那粗糙的针脚让百鬼生不禁怀疑:用这个装钱真的不会掉么?
“这是何意?”
或许因为拿人手短的缘故,百鬼生的声音都失了底气,未曾有过的轻柔。
“我……我想求大人一件事。”
百鬼生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失望,叹口气道:
“我虽是陛下的亲侍,但是我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大人可以做到的!”绛楼激动道,“我想看看云筱姐姐上次写给魈琛大哥的信!大人都看过了!给我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百鬼生吓的汗毛倒立,连忙捂住绛楼还要滔滔不绝的嘴巴,心有余悸的往殿内看了一眼,用气声道:
“我的姑奶奶!你可小声点!若让陛下听到,你可真没有看的份了!”
绛楼用眼神回道“你让我看就行了”。百鬼生心中感叹着女人难缠,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荷包,绛楼敏锐的发觉这个荷包虽没有绣花,但是比她做的那只针脚细密多了,不由脸红了一红。
荷包中装着云筱上次送来的信,那薄如蝉翼的纸已经很皱了,仿佛随便一动就会碎成无数片。绛楼也不碰那纸,只等着百鬼生展开放到她面前。看完之后,她也沉默下来。百鬼生看到她那副落寞的神情,忍不住在心中想到——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看起来是个聪明姑娘,却傻成这样。
绛楼黑亮的眼珠在眼眶中微微发了会儿抖,她突然抬眸对百鬼生说了句无关的话:
“大人昨夜是否回过璟曜殿?”
“你……问这个干什么?”百鬼生皱眉瞪她,眼神中却有一丝慌张流出。绛楼像惯看风月的女子那样的笑了笑,轻轻道:
“不干什么,只是关心关心大人。”
“随你。”百鬼生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粗陋的荷包。
绛楼又那样笑了一下,毫不留恋的走开。或许他将温柔的眼神掩饰的很好,他低头时的柔情他要怎么掩饰,他手不自觉的动作要怎么掩饰,他深夜站在她窗前的行径要怎么掩饰呢?她远比他想象的要世故多情,远比他想象的要能将他简单的情绪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这样想着,眉宇里尽是矛盾,握紧了手中的旧荷包。一个荷包换一个,你不吃亏吧,大人。
绛楼走的匆匆,没有回侧殿,而是独自拐去了后花园。她左右顾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沮丧的坐到石凳上,趴到石桌上,两臂垫在脑袋下。
“为何,为何……为何魈琛大哥就这样喜欢云筱姐姐?为何他悒郁不乐时,可以找重荨,不可以找我?是因为她们二人都长的比我要美?为何……为何……”
她愁眉苦脸的连声自问,说着说着,眼中就有了泪意。
“为何重荨可以嫁给他,我不可以?难道因为我不是个什么公主,而是个道士破落户的女儿吗?”
“为何云筱姐姐说了不喜欢他了,他还要腆着脸贴上去!……为何我也这样恬不知耻的往上贴……假若、假若他喜欢我,岂不是,刚好他不必发愁,我也不必发愁么……”
这样的设想自然是美好无比,可是这只是她头脑中的幻想罢,她便是在后花园流尽了眼泪珠儿,魈琛可会关切她一句?这样想着,绛楼更加自怨自艾,泪珠儿也扑簌簌的掉下来。
她正兀自哭的投入,忽听见人声窸窣,慌忙用袖子揩揩眼泪,胡乱料理了鬓边乱发,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
“我在这里玩赏,哪个不张眼的来打扰?!”
她还当是哪个贪玩的侍女,不客气的喝骂。
“是本宫这个不长眼的,没想到绛楼姑娘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趣,更没想到绛楼姑娘爱独自相处,还一直以为姑娘只爱黏着陛下,倒真是本宫不对。”那道声音听起来倒是客客气气的,却是绵里藏针。这温温柔柔的声音,又自称本宫,除了重荨,还会是谁?
绛楼心里警铃大作,她现在可当上侧妃了,很是了不得,这番不是来找她晦气的罢!又蓦然想到重荨今早才被璇玑打伤了脸,怎么不肯躲在衔珠宫养伤,反一定要来给她晦气呢?
她回头瞥了那款款而来的华衣贵人一眼,她只带了两个侍女,也真算是微服出巡了。重荨的左眼眼角后有一条短短的伤痕,上面洒了绿色的草药粉末,又敷上了纱布。她好端端一个美人儿,无端破了相,还搞成这样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着实又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