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抽奖的奖品太玄幻,仿佛一句开玩笑的话,半数人写的愿望非常夸张和虚无缥缈,半数人则是来凑热闹。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连规则都没看清楚,转就是了。
俞辉对褚勋瞎转发抽奖这件事儿有点耿耿于怀,不知道万一有人许愿说想要去外太空结果还被抽到,这事儿能怎么处理呢?
总不能让褚勋说话当屁放吧?
不过褚勋本人仿佛不太在意这件事儿。
圈内外都在叽叽歪歪褚勋帮方浣转发抽奖的豪迈手趣÷阁,美妆圈半壁江山都是方浣那个老不死的前东家有什么用呢?搞铁幕运动有什么用呢?人家不是照样杀出重温博到眼球?
不过大家讨论更多的就是褚勋和方浣的感情问题,有点花非花雾非雾的意思。碍于方浣是有正牌男友的,所以大家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搞邪教。
可是这种很带感的邪教,不搞又仿佛有点对不起自己。
褚勋在做这件事之前也没跟方浣商量,方浣知道了之后怕周唯赢多想,赶紧先给周唯赢铺垫了一番。可惜周唯赢的重点全然没有在这件事上,他非常关注褚勋夸下这种海口之后到底要怎么圆上。
人类的本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多。
“哎,如果是个超级夸张的愿望怎么办啊?”方浣也有点发愁,“万一有人真的要房要车,我是不是得帮我哥分摊点?哎不是,万一有人想睡我哥怎么办?”
周唯赢拍着方浣的肩膀表示:“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可以自己承担责任了。”
褚勋定的时间限定是二十四个小时,但不是自动抽。到时间之后他让俞辉帮他把奖开了。
“不行!”俞辉拒绝,“万一真的抽到要一个亿的怎么办?我可承担不了这种责任,压力太大了,你自己抽吧。”
“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多大点事儿呀。”褚勋笑着把手机拿了过来,然后按了抽奖按钮。转发的内容太多太多了,褚勋等的都困了,才蹦出来一个消息。
俞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凑到褚勋面前去看结果,生怕看到什么炸裂的要求。
中间的人是一个女生,褚勋点进了对方的微博里,最新一条就是她的许愿内容。相当简单,只有三个字:想见你。
“不是吧?”俞辉目瞪口呆,“这……这么简单?”
褚勋也有点意外:“好像是个特别好完成的愿望诶。”
此时,粉丝们已经都知道了这个幸运儿是谁了,对于她的愿望,有人觉得真诚,有人觉得她现在肯定在后悔。褚勋没去细看,让俞辉用自己的账号去联系这个女生,然后满足她的愿望。
俞辉认真地去完成这件工作,但是没多一会儿,他就有点严肃地跟褚勋说:“现在还没有联系到那个女生,不过我看了一下她的微博,她好像……好像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褚勋问,“有什么问题么?”
俞辉把那个女生的微博找出来给褚勋看,说:“她好像生病了,最近一直在住院,我往前翻了翻,但是她设置了半年可见。我去查了查她发的这些东西,感觉可能是……”
褚勋不以为地问:“什么?”
“……癌症。”
褚勋没有动,他保持一个姿势呆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扭过头来看俞辉,问:“你说什么?”
俞辉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褚勋又问:“真的假的?”他跟方浣有点不同,不会脑子发热的就去相信网上看到的东西。俞辉说他先去排查排查,再给褚勋一个准确的答案。隔天之后,那个名叫“圆子”的女生才回复了俞辉。令俞辉意外的是,那个女生虽然惊喜于自己中奖了,但是并没有要求兑换这个奖项,而是表达了对于自己褚勋的喜爱和感谢,然后祝褚勋健康快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俞辉有点抓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帮褚勋同时打理一些粉丝群,粉丝群里的一些姑娘跟那个圆子有些交集,俞辉先确认了圆子的情况为实,多方打听了一下,通过“六人关系定律”联系到了认识圆子三次元的姑娘,并以褚勋的签名照片套到了圆子的住院地址。
圆子刚刚大学毕业,最近在贵州某医院接受治疗。俞辉把消息汇总后告诉了褚勋,问褚勋这件事打算怎么办。
“我不清楚她的想法。”褚勋说,“不知道这样贸然的去,会不会打扰到她。”
俞辉说:“我觉得她可能只是怕你见到她生病的样子。”他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想半天也没什么意义,就建议褚勋去咨询咨询方浣。
方浣给出的意见非常直接,让褚勋赶紧去。
“为什么?”褚勋问,“万一冒犯到她呢?会很尴尬吧?”
“她连许愿都是想见你,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感到冒犯?”方浣说,“我也倾向是可能是现在她在住院觉得不方便,或者……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件事?再或者觉得你只是随便说说?总之这不重要,说到就要做到,不是么?而且现在已经有很多杠精说你就是找噱头,连这么简单的奖品都不给兑换了。”
“好吧,我再想想。”褚勋回答。
俞辉在褚勋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在跟圆子时不时的聊天,他觉得这个女生还挺有意思的,言语间确实透露着对于褚勋的喜爱。俞辉侧面询问了一下圆子最近的情况,圆子表示情况还不错,俞辉说既然她不想让褚勋千里迢迢到她的面前,那就让褚勋给她寄点礼物。
圆子说她不用礼物,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褚勋给她录一个视频,下周她要过生日了,但是可能要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想到这件事就会觉得有点寂寞,所以想要褚勋的祝福。
俞辉心想,你要他祝福有什么用?他明明活人都能出现在你面前。
他就跟个传话机器一样把事情又原封不动地讲给褚勋,褚勋最终还是决定在圆子生日那天去医院里看望她。
俞辉定了和褚勋去贵州的机票,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发了,抵达省会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他们知道园子所住科室,很快就找到了。
病房里进出的人总是很多,所以来两个陌生人没有人会在意,都以为是来探望其他病友的。俞辉先进去,三张床位有两张有人,其中一个是一个老阿姨,一个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请问,你是圆子么?”俞辉问。
女孩儿愣了愣,点头说:“你是……”
俞辉朝门口挥了挥手,褚勋才进来。当他抱着花出现的时候,那个女生完全惊呆了,坐在床上嘴巴张的很大,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女孩儿的家长也在场,疑惑地问:“请问你们是谁?”
褚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圆子解释说:“妈,他是我关注很久的那个博主,我跟你讲过的。”
圆子的妈妈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确定下来,说:“哎呀,我都没认出来,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褚勋笑了笑,把手里一大捧花放在了圆子的床头柜上。圆子第一次见到褚勋,又激动又羞怯,感觉还跟做梦一样,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怎么来了?好突然。你不是在北京么?贵州这么远……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
褚勋笑道:“你不要太紧张,就当成是普通朋友来看你。”
圆子赶忙说:“你哪里是普通朋友呀!你的每一个视频我都有看,当时抽到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件事上了。但是贵州太远了,我觉得让你来一趟好麻烦,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你没有对我不告而来的行为感到生气就好。”褚勋说,“我其实也有点怕打扰到你养病。”
“没有啦!”圆子说,“我开心死了!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褚勋从俞辉的背包里往外掏东西。圆子说:“你人来我就非常满足了,不需要什么礼物了啦!”
褚勋却还是往外掏了堆东西出来:“这个是Arose之前的眼影盘和新出的口红,他知道我来看你,所以让我带来一套送给你,你以后都用得到。”他把化妆品放到桌子上,又拿出来一个jELLYCAT的短腿小兔的玩偶给了圆子,“我给它起名叫小勋,可以天天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兔子玩偶非常可爱,拿在手里软绵绵的。圆子没想到褚勋一个大男人会有这么细心柔软的一面,没有给她过分贵重让她觉得过意不去的东西,却也照顾到了女生的喜好与偏向。她心中感动万分,眼睛有些红,却还是笑着说:“你多更新一些视频给我看,我也不会无聊了。”
褚勋说:“我觉得我的视频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内容,看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会?”圆子说,“存在就是意义。我春节的时候也是在医院里过的,那会儿你断更了很久,我闲得发慌都没有事情可做。有时候觉得身体不舒服,想要找点东西分散分散精力,就想着如果你发新视频就好了。看见你,就好像什么病痛都能忘掉一样。”
说到这里,她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圆子跟大多数追星女孩没什么区别,只是她喜欢的不是明星,而是一个大众意义上的网红。很多人会觉得喜欢网红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但是圆子也谈不上自己到底被褚勋什么地方吸引了。
也许是外貌,也许是他透露出来的那种感觉,也许是什么别的。
可是喜欢一个人,仰望一个人,追随一个人的心情总是相同的。
现在,只能隔着屏幕看到的偶像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给自己带来了生日礼物,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粉丝已经相当满足了。
“所以,你要加油啊!”圆子握了一下拳,给褚勋打气。
没有人知道褚勋这段时间的踌躇,褚勋也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找不到重心。今日,他却以这样相当意外的方式得知,原来被自己视为“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对别人而言是这么的重要。
他一个身体健康能蹦能跳的人,却要被一个病人鼓励,这令他心中升起阵阵波澜。
褚勋沉默了片刻,然后跟圆子拍了一下手,说:“你也是。”
他们随便聊了会儿天,多半是圆子在说话。中途圆子的妈妈去取了圆子的生日蛋糕,插上了二十三岁的蜡烛,褚勋和俞辉同圆子的家人和后面陆陆续续来的朋友们一起给在病房里给她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圆子双手合十,面对燃烧的蜡烛,许下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她会许下什么愿望呢?希望世界和平?希望自己早日康复?希望收获爱情?还是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喜乐平安?恐怕不会有人知晓。
她还在生病,蛋糕蜡烛只是走走形式,让她开心一下,并不能真的吃,于是给大家分了,圆子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
不过很快的,她好像耗尽了所有精力似的,瘫在床上连脖子都无法转动了。大家见状,也不再病房里久留打扰她,纷纷离去。
褚勋临走前抱了抱圆子,让她好好养病,等病好之后去北京找他玩,并对她说,她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好运气,未来很长,不会一次就用光的。
圆子很用力的点头,她动不了,只能目送褚勋离开,直到褚勋的身影完全消失。
“我问了问圆子的妈妈。”俞辉在回程的出租车上跟褚勋说,“圆子是肺癌晚期,现在已经扩散到全身了,经常会之前还好好的,过一小会儿就动也动不了了,她的骨头都不行了。”
褚勋有点不太确信地问:“……什么意思?”
俞辉说:“意思就是,她现在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在医院里。现在治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褚勋回想起蛋糕上的蜡烛,说:“她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开始,为什么会这样……”他沮丧地揉了一把脸,闷声说,“她说她抽中了我的奖品,好像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上了。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
俞辉拍了拍褚勋的肩膀,怕他由此联想到妈妈去世的事情,道:“有时候可能就是因缘际会吧,人都是向死而生的,至少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你曾给她带去过快乐。”
褚勋许久没有说话。
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触动,他忽觉自己的伤春悲秋很是故作姿态。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想所谓的“意义”呢?
他不由得开始去想自己最初投身博主行列的动机。
因为他的妈妈,他学习了化妆;因为觉得可能有人需要帮助,所以他分享自己的经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对别人而言是那么的重要的,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和支撑。
直到今天。
抵达北京之后,褚勋思考了很多事情。他从不发牢骚,但特意为这番贵州之行写了一个很长的微博。先是交代了这次的奖品确实有兑换,然后又说了一下为何拖延了一段时间的经过。他掩盖了圆子的信息,只用“身体不太好”五个字一趣÷阁带过。后面的纯粹是他自己的一些感慨,有些事情不经历永远不知其全貌。他之前说他想要沉淀一段时间,去找寻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到了现在,他心中约莫有了一些雏形。
这个“雏形”他跟方浣聊过,但没有必要告知网友。结果就是这么一含糊过去,就又被杠精逮住了,说他顾左右而言他,说他作秀,说不定哪天就以此由头出来圈钱。
网红都是这种套路的。
褚勋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可方浣气不过。他自己被骂已经习惯了,但对于身边的朋友,他很容易上头。
方浣发起飙来一车尖叫鸡都吵不过他,最后杠精也气得没脾气,发出了必杀技。
“既然你们都是人美心善大好人,有本事捐款修路盖希望小学啊,至于跟网上跟网友吵架么?不是作秀是什么?”
方浣看见这句话火气顿时就烧起来了,当时周唯赢就在他旁边看电视,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问:“怎么了?又有谁招惹你?”
“虽然我书读的少!但是我觉得姓周的说的都对!”方浣咬牙切齿地跟网友激情对线。
“……什么?”周唯赢说,“我说什么了?”
方浣说:“我说鲁迅!”
“嗨……”周唯赢压在方浣肩膀上看他打字,在最后一秒拦住了方浣的手,说,“你别骂他了,当代网民需要的不是被骂,而是现实教育。”
方浣问:“什么现实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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