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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双宁一直觉得,靳以南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当属他的眼睛,狭长深邃,如一双神秘的宝石,谜一样让她看不透,不过当他的目光专注于自己时,她会不自觉被吸引过去,哪怕前路漆黑,哪管满心彷徨。
满满都是让人沉沦的力量。
在自己提出“离开”这样任性的要求之后,陆双宁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以沉默,以回避。
陆双宁垂眸,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指尖还有些颤抖,一言既出,如同泼出去的水。
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可不离开能怎么样?
她已经害怕他的靠近,因为不知道横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刺,扎得有多深,像那一夜那样言语上身体上的彼此伤害,她不希望再经历一回。
可陆双宁不知道,靳以南也许比她自己本身还要了解她,不论是她坚强的一面,还是脆弱的另一面。
她又缩回了她的壳里,回到他们初相识那个样子,给他和她之间划出一道道距离。
靳以南拳头紧握,不断控制自己奔涌的情绪,刚才跟简颖凡较量而受的痛,不及心里难受半分。
为了一个过去式的男人,到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值得。
不过那晚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已经跟自己说了,以后不管怎样,不能再这样伤她。
好在她眼神不经意的回避,让靳以南因她的要求而冷掉的心微微转暖,他的目光又落到她放在腹部的手上,那里孕育了他们的骨血,本身就是扯不断的羁绊。
他们本该是欣喜若狂的准爸爸准妈妈。
靳以南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他转身背对着陆双宁,这样可以将一直以为不可能存在自己身上的脆弱也藏起来。
这种脆弱,源自于害怕失去。
靳以南在自己的王国里可以掌控一切,唯独不能掌握陆双宁的心。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寂。
陆双宁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靳以南的背影,孤寂而安静,她张了张嘴,才再次记起自己口不能言,她快要受不了这种压抑。
就在这时,靳以南突然开口了:“你说我不相信你的时候,我几乎也这样以为了。”
几乎?
“可是在我刚才看到了简颖凡以后,我才发现你说的不对,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我自己。”
他的语气带着让人以为听错的不自信,怎么可能?
陆双宁“啊”了几声,靳以南都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说:“简颖凡比我早认识你十年,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你的记忆里都是他而没有我,也无法介入。我,实在嫉妒他,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因为我和你,才刚刚开始啊。”
病房里,只有靳以南一个人的声音,沉沉的,冷冷的,好像在演独角戏。
可实际上并不是,乍然听到这样的剖白,陆双宁愕了一下,回神时,泪已流。
她甚至没有发现,在简颖凡这个名字出现后,她再没有了心悸难受,而只顾得上靳以南本身,以及他接着要说的话。
彼此都进了情之局,有谁能侥幸脱身?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我还是把他赶走了。正如那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你们坐在一起侃侃而谈,要不是有宋柯在,我会做同样的事。双宁,很早以前我就说过吧,我喜欢你,所以想得到你。可那时我一定料不到会有一天,我会因为在乎一个人,而变得这样不理智,我想那已经不能用喜欢来形容了。”靳以南停顿了一下,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还是那样专注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陆双宁,看到她哭,他心头一紧,本来闷下去的话,又脱口而出,“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不管我做得有多错,都只是不想失去你。因为,我爱你。”
陆双宁睁大泪眼,似乎要再次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靳以南不是那种将情爱挂在嘴边的人,体贴都在心上在行动里,情到浓时,偶尔一两句甜言蜜语都实属难得,这样正经吐露心声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
不要说陆双宁,连靳以南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感性的一天,实在不像他。
可是对着她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了。
陆双宁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甚至连好好说一句话都不能做到。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他替自己擦掉眼泪,听着他对自己说:“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要离开,那我会来安排。”
筑起壁垒的心,崩塌了一角。
泪如雨下。
出于各种考虑,陆双宁出院之后还是先住在靳家大宅,许如筠一直眉眼带笑,听到陆双宁辞职以后,连连点头,对儿媳的一点点不满都消去了,还宽慰陆双宁:“等孩子出来后你就知道了,恨不得天天看着他,工作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女人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
陆双宁不会也不能驳回长辈的观点,唯有温顺。
在家里住比医院好太多,许如筠把陆双宁当成国宝,好汤好水伺候着,呵护非常,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怀了孕的关系,婆媳关系反而比从前融洽。
陆双宁静下心来回想之前,她却反省自己脾气太直,她这个婆婆有见识也讲道理,除了观念上有些代沟,其实不难相处。
因为有了孩子,准备当妈妈,所以她心境变了?也能体谅做母亲的心情了是吗?
孕吐反应也逐渐减轻,陆双宁稍微松了口气,只不过,还是不能发音,又不可以轻易吃药或者针灸,怕伤到孩子。
暂时只有心理治疗一途,可是陆双宁去了几次,并没有什么效果。
靳以南好像又恢复了忙碌,连许如筠都看不过去,让他多陪陪老婆。
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月过去。
离开——陆双宁没再提起,靳以南更没有。
好像那天的对话并不存在一样。
陆双宁看着玻璃窗上还贴着的大红囍字,心里有些茫然。
像隔着一层膜,什么都能看得到,又什么都看不清。
本以为离开一段时间能理清的事……有什么在动摇。
靳以南比以往要早回来,开了门就看到陆双宁在发呆,跟丢了魂儿似的,这不是好现象,他皱了皱眉,把手里的东西捏紧,才慢慢向她走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吐吗?”他问。
陆双宁回神,看着他一愣,摇了摇头示意还好。
近日来,都是这样平淡的对答。
明明应当还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一直期待的孩子也即将降生,何至于……
至亲至疏夫妻。
靳以南抿紧唇,递给陆双宁一份东西。
她抬头回望,疑惑着接过来,低眉翻开一看,里面夹了一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