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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月王朝、天寒大塞、李家村东村、
酉时、踏了三日风尘,冷道安静降落在山村小路上,今日的夕阳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薄凉气儿。踩着松软泥土绕过一处山岗拐角,冷道幽幽叹了口气。
那户在一年前还满是烟火气的欢笑农院里,有个佝偻着腰的老汉正啃着窝头。以前这院子有娘俩儿收拾,农具摆放的整齐也没有什么杂草,可如今墙角草长的米高,那些农具也生锈发黑。再看院子中央只有几捆整齐的柴火,冷道见此鼻尖有些发酸。
便是当初许下三年之期,他还是来的有些晚了。
“李叔、冷家小子来了。”进了院门,冷道嘴角努力勾起微笑。
“嗯?”
手中窝头突然掉在地上,听到人声后李老汉抬起浑浊眼珠子盯着面前这位取下半面铁罩的白袍青年,老头颤颤巍巍起身认真打量冷道左半边脸,垂头再一看青年手中那两支木盒后扑通一声便跪在冷道面前。
“以前不知冷大将军,老农有罪啊!”李老汉猛地对冷道磕起头。
这一年他荒了那二亩良田,靠着上山砍柴当个樵夫勉强度日,也听城里人说过冷家小狼王冷道曾在碧血王朝为天月王朝李家村一对母女在花月宗报仇的事情。
李老汉心头感激,可心里更是愧疚。他究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让一位名声显赫的将军将他的不幸之事挂在心上啊!
然而见此,冷道脸色大骇忙是将老汉扶起。
“李叔、你这是做啥啊,你要是这样,我可也就长跪不起了。”见李老汉双腿发软又打算跪下,冷道苦涩制止道。
“使不得、使不得、”
闻言,李老汉干瘪双手摇晃,连忙摇头。
“李叔你先坐、”将李老汉扶至门槛,冷道曲蹲下来将手中木盒打开,赫然是那司广与三长老已经干裂发臭的项上人头。
“这两个畜生正是残害翠萍妹妹和大娘的凶手。”见李老汉认真瞅着二人脑袋,冷道解释道。
“之前外面都说了,这两个杂碎好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真是难为冷将军了。”烟斗在司广二人脑袋上戳了戳,李老汉见冷道另一只手还提袋橘子,深陷下去的眼眶顿时通红,甚至连眼珠子都爬上丝丝血线。
“冷将军有心呐,看来翠萍丫头那会儿没少背着老农给将军剥橘子。”
知道冷道与翠萍都喜欢吃橘子,不知为何刚才还局促不安的李老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竟是打趣起青年。
“哈哈,丫头那会儿挺可爱的。”冷道接过话柄笑道。
“嘿嘿,翠萍丫头也招人稀罕哩,可就是这狗日的世道啊!”又是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窝头,李老汉刚拍了拍沾染的尘土后手中动作一滞,倏尔又鼓足力气将窝头扔到远处。
“要不然冷将军在门口等会儿,老农换个衣裳然后我们去看看她娘俩儿?”李老汉说道。
“李叔你就不用叫我将军了,现在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你先换衣服,我在门口等着。”将木盒收起来,冷道对李老汉挠头道。
……
李老汉出来了,冷道眸子死死一缩。
老汉洗过了脸,乱蓬头发梳得格外整齐,穿上了从未曾穿过的麻袍。袍子陈旧还有一两处补丁,可冷道在农庄生活了半年,知晓这种衣服已经是寻常农汉顶新的衣袍了。
李老汉出来时青年便明白了所有,提着木盒与橘子的手掌捏的发白,可临了冷道都没有出言再制止。见李老汉咧嘴一笑走在前面,青年抿着嘴唇跟在老农身后。
青年气息剧烈起伏,肩头符殇儿感知罢却不明白这是何意。
……
那金黄色的余晖很快只剩下半道,山岗翠萍与刘氏大娘坟前,刘老汉自顾自点了烟斗狠狠嘬着。青年背对着翠萍母女坟土,放下司广二人人头与橘子袋后手中揪折着青草沉默不语。
“以往抽口烟挺快,他老娘滴、今儿个这烟还抽不完咧。”李老汉望着冒着烟的烟斗,另一只手拍动着膝盖。
可自从坐上这山岗,老汉就再没动过一口烟。
“李叔不着急,慢点儿抽。”冷道摇头轻许道。
“唉!恓惶呀、就斗胆给冷将军再称一回叔吧,说句实话你李叔都不知道这一年是咋熬过来的。想死吧总觉得你能带回来个音信,可越活着就越担心。”
“担心翠萍她娘俩儿在地府住的太久,都快记不住你李叔咯。”李老汉这话落下突然将烟斗快烧尽的烟丝儿磕了出来,随后将烟斗裹回烟袋放进衣口。
“小冷啊、今儿个你李叔想让你办件事儿。”
此刻李老汉缓缓起身整了整麻袍,背对着冷道右手伸进左边袖口,言语之中颇为乞求。
“李叔,这两个畜生的人头我都会烧下去,而且会将你和翠萍丫头和大娘葬在一起。”青年扔掉手中草芥,可这话落后肩头白狐眸子立时眯起。
“李、李叔谢过了。”
嗤、
面前李老汉咧嘴一笑后,只见右手那柄泛着铁锈的刀子已直直插进心口。李老汉身影后倒,青年立时起身将口中吐着血沫的老汉接住。
这一幕,荒凉的可怜。
“看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来送这人头,这老伯怎么会着急寻死啊?”
冷道将李老汉的尸体平置于地面,肩头符殇儿跃下幻化成人形,见这家伙竟替李老汉拔出刀子又封锁了血口,符殇儿没好气嘟囔一声。
好死不如赖活着,冷道这一来不成了间接杀死李老汉的凶手嘛!
“你符殇儿一出生就在家族享受着富贵荣华,外界这些贫农百姓的日子你又何曾体验过?”青年叹息一声缓步走向树林。
“对他们来说,这辈子能有个二亩良田,再娶个媳妇儿有个孩子便是最幸福的事儿。可那司广与三长老畜生却生生将李叔的幸福拆的一干二净。”
“这可是一辈子的光景呐,说没就没了。”
手掌阴阳武源涌动斩过粗壮树干,青年摇头讪笑。
“一年前李叔想死时是我给他允诺了三年时间,这三年就是李叔最后的盼头。”
“盼得来是一死,盼不来还是一死。符大小姐说说我该不该来?”抬头望着魅惑眸子微蹙的符殇儿,冷道接着道:“我不来,李叔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青年说到这里,符殇儿饱满胸腹剧烈起伏,视线在冷道与那平躺李老汉身上来回扫动,本来到了喉咙的驳逆之语也简单化成了一个哦字。
……
亥时过半、翠萍母女旁边多起一座携着草枝的黄土坟头,两座坟头之间燃烧着火团,白袍身影为翠萍母女与李老汉坟前摆置好橘子。
夜色深的可怕,橘子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做罢这些,青年摆起长袍,对着两座坟头各是恭敬一跪一叩。
跪那半年收留之恩,叩那羞涩甜美之声。
‘哥哥、吃橘子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