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一举功成(1 / 1)

金鼓声敲击着空气,一直传到安卧于床上的文珑耳中。此时言节和钟天应该已经出城与呼延延宁交兵了。

“冰壶。”

冰壶进来,“公子吩咐。”

“为我披甲。”

“是。”

先是腿裙,而后上胸铠、束腰带,再来是披膊、护肩、臂甲。在冰壶要为公子佩戴缨盔时,言节身边的传令兵小跑进来,边行军礼边说:“太尉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文珑说,“你回去告诉太尉,我这边也该开始了。”

“是!”

文珑戴好缨盔,向冰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在暗处。”冰壶将黑檀木镶银佩剑挂在文珑腰带的带銙上。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房间外面突然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二三十人闯进了府里。这处临时的住所平日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兵,面对这样一群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他们只来得及问出“你们是什么人?”就被斩于刀下。

文珑的房门被大力踹开,伴随着“砰”的声响,闯进来二十几个佩刀的武士,站在他们前面穿着简易胸甲的正是界城的县令谷叶。

“我已等候多时了。”文珑按剑说道。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传闻中重病不起的文公,竟全副披挂在等着他们。

“尔等可是要挟持我去开城门,好使离军入城?”文珑问道。

“既然知道就配合一下,不用虚张声势。”这句话谷叶虽然是对文珑说的,不过却是说给跟随他来的兄弟们听的。即便言太尉和钟将军两人不在城内,城门也有严格的防守,想要打开城门非绑缚了文公不可。

文珑笑了笑,笑容温文尔雅。

明明是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谷叶却觉得心慌,他大喊一声,“弟兄们,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二十多把刀已经对准了文珑,而文珑身边只有冰壶仗剑而立。

“你们想好了吗?”文珑不急不缓的说,“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劝导做错了题目的弟子。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面对这样的态度都会起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谷叶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上!”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大,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说明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二十多把刀又逼近了一步。

文珑和声说道:“既如此,谷壮士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兵戎相见。”

“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弟兄们,把他绑了!活捉给北院大王,大王已经答应,必有重赏!”

“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文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冰壶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出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拼死的时候,却发现冰壶不过是持剑挑落了桌上的茶壶。

哐当——!

在一地陶瓷碎片中,泛出了一滩猩红。冰壶在挑落茶壶的同时,反手杀死两人。于此同时文珑的剑已出鞘!

来犯的贼人将文珑和冰壶围在中央,战了还没有一个回合,就听见破窗之声连连。定睛再看时,他们已经被兑国的兵士团团围住。

“现在放下武器,我还可以保你们不死。”文珑手中握着的剑上滴着血迹。俊逸的面容,温雅的声线,在这一刻与他手中的剑异常的和谐。

动摇的波澜在贼人中迅速传开,如果面对数百人的包围还以为自己可以得胜,未免太过天真了。

就在贼人都放下了武器的时候,唯有谷叶还狠狠的握着手里的军刀。

“或许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文珑对他说道,“你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的奴隶,你为什么要帮鞑靼人?”

听到“奴隶”二字,谷叶突然大声反驳,“我的母亲就是鞑靼人!我是鞑靼人的儿子!为什么要帮你们汉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文珑了然说道,让卒长将除掉武器的人统统绑走。

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三五个留下来的小兵打来水在冲洗染血的地面。冰壶要为文珑除去铠甲,文珑却说:“不用了。”

冰壶知道公子必然另有打算,也就退到一边侍立。

“公子。”冰壶想了想还是开口。

“什么?”

“我奉命去调查谷叶,他的母亲确实是鞑靼人的奴隶,鞑靼人也不许本族的人做奴隶,他为何会说自己是鞑靼人?”

文珑说道:“因为他希望自己是鞑靼人,你懂吗?”

“不太懂。”

“当人的希望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欺骗自己。”文珑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

界城的北城门前一如往昔,低矮的房屋排排列列,安静的伫立在那里,难以找到有人生活的痕迹。城墙外的厮杀声十分遥远,依稀能听出浩大的阵势。

文珑立马看向街道两侧,对身后的冰壶说:“去吧。”

冰壶得令,打马冲向远处的城门。门口的卫队分两列抵着大门,严阵以待。得到冰壶的传令,其中一人跑上城墙。文珑抬首见城墙上放起一团烽火,在天空湛蓝的背景下飘渺而上。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上忽然响起一声,“好了!”随着这一声“好了”,城下的士兵开始抬下门闩,准备打开城门。

文珑拔出剑,面对着缓缓敞开的城门,他在心中默数。

一。

二。

三。

……

鞑靼人的骑兵冲进城门,铁蹄卷起烟尘,战马嘶鸣。为首的骑士们突然收住马蹄,面前的街道中有一个男人横剑立马站在那里,男人的四周是沉寂的房舍,烟尘飞过他身上的银甲,在雾霾之中别有一份沉静,他唇边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连兵刃仿佛都因他的微笑而柔和起来。

后面的骑兵蜂拥而至,拥挤向前方,被挤到的马匹不满的嘶鸣。城门因为前方的收势而被堵住,在最前面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好,大喝一声,“杀!”他身后的骑兵随着他的剑锋蜂拥向前。

此时,文珑平静的说道:“开始吧。”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沉寂的房舍背后突然传出躁动的脚步声,巽国的枪兵从不可预见的四面八方涌出,离军一下乱了阵脚。就在此时,言节率领骑兵堵在门口,前后夹击,杀成一团。

骑兵在街道中无法发挥威力,向后又无法退出城去。转眼间,城中就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文珑的铠甲上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的剑锋滴着鲜血。他快下的白马随着缰绳上传来的力度,跨过鲜血中的尸体向城门踱步走去。

城门已经闭合,言节正在命令手下清点尸首。

“我该走了。”文珑对他说。

“现在也好。”言节说,“趁乱比较容易行事。”

文珑看向紧闭的城门,“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多加小心。”

“嗯。”文珑挥起手中长铗,方才跟随言节的骑兵已经换成了离国的戎装,列阵在他身后。这些都是兑国的精锐,——轩辕舒在上林苑着意训练的入阵营。

“出发。”随着这一声坚定的号令,入阵营的骑兵跟随着文珑从大门的一角迅速突出。再有人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在十日后的大明城了。

——————

当一队穿着残破的骑兵在大明城外高喊着“北院大王兵败!”、“快让我们进城!”的时候,城内的宫帐中迅速升腾起慌张与愤怒。

“怎么回事?快!快让那人进来!”宫帐内呼延遵顼高声喊道。

被带进了的骑兵队长身上的盔甲残破,盔缨斜歪着,左手的臂甲早不知哪里去了,身上的铁甲血迹斑斑。骑兵队长单臂横在胸前,带着疲累的颓败之音说道:“兑国人使诈,故意打开城门将我们的人放入城中,北院大王不知是炸,在城内被乱箭射死!”

他说到这的时候,宫帐内的群臣已经乱成一团。骑兵队长接着说道:“将军本来要收敛残兵退出城去,谁知兑国人早在城外埋伏!我军不敌,我等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报信的!”

呼延遵顼大怒,一掌拍在御座上。离国所有的兵力都在呼延延宁手中,现在除了灵年耶律峦的余兵以外,离国已经没有可用之兵!大明城中只有近卫军一万,一旦兑兵长驱直入,大明城破城是早晚的事情!呼延遵顼已经开始盘算着迁都了。

突然!一道寒光从御座上一闪而过,群臣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大汗的脖子上汨汨躺下血水,呼延遵顼已经一命呜呼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宫帐内一时没有一点声响。

没有人能想到,兵败进城避难的骑兵会是兑国人伪装的。更何况,此时兑国的军队还在千里之外。

“骑兵队长”文珑仗剑站在御座前,“呼延遵顼已死!呼延延宁兵败!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站在右侧首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意识到了发生的事情,大声喝道:“逆贼!来人!”

“阁下就是南院大王呼延仁先?”文珑客气问询。

“是又怎样!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幸会。”文珑说道,与此同时两个身着离国亲兵服侍的人已经上来将呼延仁先绑住。

呼延仁先挣着绳索,“你们干什么!”

“后生敬重先生,还请先生安静片刻。”文珑说道。

“这是我离国皇城,外面就是陛下亲兵,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还请先生安静片刻,外面的人已经被换了。”文珑扫视向大帐内战战兢兢的群臣,“你们怎么想?如果就此束手就擒,我可以请求我主饶你们一条性命,日后说不定还可以为官做宰。”

突然有人手持匕首刺向文珑,——离国人总是随身带着匕首,以便烤肉割肉。

文珑挥起一剑,那名想刺杀文珑的武将就被斩杀在地。

在血光之中,宫帐中的大臣们叩拜了下去,“吾等愿降!”

大明城在动乱了数日之后,恢复了平静。大明城中的妃嫔皇子尽皆囚禁,除了宫帐中不再坐着呼延延宁以外,一切都一如往常,连同市场也照平常的时间开放。

然而平静只是暂时的,如果言节不能解决呼延延宁,或者是离军没有战败的消息传到这里,大明城内很快就会暴动起来。甚至是周边的城镇都会集结兵力,攻打大明城,况且呼延遵顼还有两个成年的皇子在外。而文珑手下仅有一万兵力,一旦被鞑靼人看破,很快就会湮灭在人海当中。他需要援军,而以国内的兵力明显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唯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只有在灵年城外扎营的巽国泉亭王唐瑾,如果他愿意的话。

如果按照家国利益来计算,唐瑾完全可以不愿意。此时呼延遵顼已死,离国群龙无首,即便是文珑镇不住大明城,趁动乱之时,巽国也可以很容易的拿下北方疆土,至多是费些周折。此时若分兵来救文珑,不仅多费周折,而且大明城以北的地域很可能就成了兑国的疆域,于巽国来说好处无多。

但文珑知道,唐瑾一定会分兵来救。不为别的,就因为泉亭王对尉迟晓爱重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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