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犹记得红鸾殿外,常雅当着她的面亲手毁了那葫芦。可如今……那葫芦竟完好无缺的出现在她面前。他又在骗她,一个障眼法而已,却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
他明明还将葫芦带在身上,又装作不认得她!
常雅,你这混蛋!
这算什么?
我算什么?
阿茂一脸愤然,她擦擦脸上的水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起身追向已经走远的陆压。
有些事情,她想问个清楚,即使在今日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她依然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他生命中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
阿茂这样想着,眼泪便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陆压听到身后的奔跑的声音,不禁加快了脚步,心中却暗笑:这离茂定是来投奔他的,可是搞出这些花招是为了什么?博取同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尚神宝殿。
阿茂进门后,便狠狠甩门,将两扇殿门关的死紧。
常雅听到巨大的关门声,眉头先是一簇,又缓缓展开,转身勾唇一笑:“门坏了你是要赔的。”
阿茂像是没听到陆压的调侃之语,她低着头站定,双手突然攥紧又无力的松开,往复几次之后,突然问道:“那个葫芦……是怎么回事?”
陆压一愣,拿出腰间的小葫芦,冲着阿茂晃了晃,“你说这个?”
阿茂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他。
陆压不置可否,又有片刻的迟疑,“不知道,但它……应该是我的。”
阿茂自嘲一笑,眼中划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哀伤,“你就……这么想甩掉我吗?装作不认识我很好玩儿吗?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于你。”
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样也许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她苦笑着拿出月光宝盒,将它递与陆压,“我来时便说过,我只是来和你做个交易。”
陆压挑眉,表示完全不知道阿茂在说什么胡话。他接过月光宝盒,查看许久,笑道:“说说看,什么交易?”
“我只要两个东西,你手中的葫芦和女娲石碎片。”阿茂沉声道。
陆压愈发觉得眼前这姑娘一定是昏了头,旋即道:“好大的口气!你只给我一样,就要换我两样?”他走进阿茂,俯身凑近她,一双绛色的桃花眼好整以暇的盯着阿茂的眼睛,语声却夹杂这丝丝寒意,“我凭什么给你?”
阿茂知道陆压在有意为难她,全身戒备的后退两步,冷嘲一笑:“一样?那你发间的虹石簪算不算?”
陆压突然一震,他摸摸簪在发间的簪子,这是他的没错,可他记得这东西明明当时给了莫雪,可现在竟然见鬼的出现在自己的头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压有些羞恼,不耐烦的挥手道:“两样就两样!不过你要的这两样不能给你,换两样吧!”
“我就要这两样!”阿茂怒了,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陆压腰间的葫芦。
陆压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丫头,一把按住了阿茂的手,迫得她动弹不得。“这葫芦是我的!”
“这葫芦是你的,却是我做的!还我!”阿茂暴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狠命的拉住葫芦往下扯。
“你做的?哼!怎么会是你做的?”陆压按住她的手,好笑的盯着她看。
阿茂的手骤然停顿,抬眸看向一脸戏谑的陆压,她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那双眸子在笑,却不是在对她笑,她感觉的到,那只是一种他惯用的伪装。这种伪装她见过,那是在他们初次相遇之时。换句话说,这种眼神,只有他在面对陌生人之时才会出现。
伪装……陌生人……
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此刻尽数崩断。
“你……不是常雅。”阿茂的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她竭力压制住自己心肺之间的闷痛,收回抢夺葫芦的手,不由得踉跄了两步。
来这里之前,阿茂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事想的很透彻。她不想去苦苦思量常雅为何任她在天启台自生自灭,也从来没想过要复仇。如果爱需要耗尽心力,那恨又何尝不是?她是个懒散的狐狸,这样沉重的感情,她背负不起。
可如今面对着眼中早已没有她的上神陆压,阿茂突然觉得,其实能彻底的恨一个人真是天可怜见的恩赐。
总好过现在的她,爱不得,恨不得,悔不得,怨不得。
她不知道要如何自处,更不知道如何能像没有爱过一般和他风清云谈的讲话。
她宁愿常雅是骗她的,他只是厌恶她了,编个拙劣的谎言,快刀斩乱麻的甩了她一了百了。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不是的。他忘了关于她的一切,也忘了关于常雅的一切。
现在的他只是个上神,与她毫无交集、高高在上的上神,他是她的恩人,她的师叔,仅此而已。
阿茂的胸口感到一阵令人目眩的闷痛,喉中毫无预兆的涌出一股天腥之气,阿茂警觉不妙,连忙捂住口,将殷虹的鲜血吐在了手上。
陆压见阿茂这丫头失神良久,又大口的吐血,神色一慌,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丫头,你受伤了?”
看着陆压焦虑的脸庞,阿茂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常雅的怀中,泪水断了线,顺着眼角流入发鬓,男子的俊颜渐渐模糊,她的唇角忽然染了笑意,灿若春花,又似秋蝶,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苍白而瘦弱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嘴唇,鼻梁,最终停在他的极是招人的眉眼之上,虚弱的开口道:“上神,你知道吗?你和他很像,他也总是这样皱眉的,呵呵……一看到我就皱眉,我总是惹他不开心,他就骂我蠢,是啊,我现在才发现,我是真的蠢,爱上一只来历不明的兔子,连名字都是假的,你说,他有什么好?咳咳咳……他说过,阿茂是常雅的,可是,他为什么忘了我?上神,你告诉我啊?他为什么……要忘了我?”
她想她是出现了幻觉,迷糊中的她分明看到了陆压脸上一闪即逝的慌乱与惊疑。她想着,胸口又是一疼,一口鲜血尽数喷在了陆压素白的衣衫之上,那点点血痕如绽放的红梅,妖冶,却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