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清回到东小院的时候,怜雁坐在床上绣小孩子穿的肚兜,这已经是她绣的第三个了,她绣工不好,绣出来的总是不满意,前两个都因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她拆掉。
见赵彦清进来,她揉揉眼睛,放下肚兜,“可算回来了。”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赵彦清皱了皱眉,“你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睡。”
怜雁伸了个懒腰,对赵彦清的指责视若罔闻,在他坐在床沿上后,就懒懒地挽了他胳膊道:“前院的事儿办完了?”
当然没有,最后关头,哪会这么清闲?不过赵彦清并未多说,只道:“睡吧,你只管操心孩子,外头的有我。”又吻了吻怜雁的额头,让她躺下,掖了掖被角,才去净房洗漱。
待赵彦清出来,怜雁已经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察觉到他上了床,翻身钻进他怀里,挪了挪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都未睁一下,就像是睡梦里无意识的动作。
赵彦清失笑,伸手揽过她,动作显得极其小心翼翼。细细看她,赵彦清倒是觉得怜雁胖了些,原本尖尖的脸蛋圆润了些,估计是养胎吃得补,身边的人也小心翼翼地照顾,气色好了许多。
又想到朝堂上越来越明朗的局势,赵彦清心里愈发高兴,在怜雁脸颊吻了吻。
这一吻,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多日没吃荤,下腹的邪火压也压不住。
怜雁迷迷糊糊地躲了躲,没躲过去,被赵彦清的胡渣扎得难过,嘤咛着睁开眼推他:“别啊……”
赵彦清握住她乱动的手,唇舌不歇,辗转而下,牙齿灵活地解开了怜雁里衣扣子,含糊其辞地开口:“宫里头……老是借机接近我的宫女……好多,难得回来……你还不让……也不担心被人钻了空子……”
怜雁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瞪大眼睛,“哪些个不长眼的宫女?你老实说,是哪几个,回头我禀了皇祖母处置!”
赵彦清轻笑,“太多了,记不住。”说着三两下就剥光了衣裳。
见他就要压下来,怜雁忙抵住他胸口道:“别压着孩子!”
“我知道,会有分寸的。”
*
次日,弹劾两位亲王的折子铺天盖地,不得不说,陶老爷的效率还真高,让一众言官连夜起好了折子,再加之梁阁老这边的人,声势可谓已经一边倒了。
所谓言官,就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的一帮人,这样铺天盖地的折子,两位亲王无论如何都架不住,灰溜溜地开始收拾行李离京。
好像局势已经相当明朗了,陶老爷乐呵呵地在府上悠闲品茶。
这时候,管家来禀告:“老爷,有客求见。”
陶老爷半眯着眼,“谁啊?”
“门房说,是个带着斗篷的人,没看清面容,只带了一个随从,不过来人说,宫中有变。”
陶老爷猛地睁开眼,从靠椅上坐起来,目色微凛,“什么人?没有说来路吗?”
管家摇头道:“只说老爷见了便知。”
陶老爷虽怀疑此人目的不纯,但不得不说他那句“宫中有变”引了陶老爷注意,还是将人带了进来。
待来人走进厅堂,陶老爷才后知后觉地认出,那竟是雍王。大惊之下,他忙作揖行李,“微臣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
雍王摘下斗篷,扔给身后的随从,“是本王的不是,贸然来访也不大声招呼,还望陶大人莫怪。”
“不敢不敢,”陶老爷嘴上恭维着,心里愈发没底来,他同雍王往日在朝堂上可谓势如水火,今儿他突然来府上,还是这副装扮,说什么“宫中有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陶老爷打眼觑他,“王爷……不是已然启程前往封地了吗?怎的忽然来微臣府上?”说着有意顿了顿,往雍王的斗篷看了几眼,假笑两声,“您看微臣这都没准备什么来接待您的。”
雍王对陶老爷的心思自然再清楚不过,心底冷笑,“陶大人不必忧心本王久留京都,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才是,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待本王离开后,下一个该离京的就是您的外孙了?”
陶老爷先是冷笑,但看雍王一点都不像恐吓的神情,渐渐生了疑虑,前些日子压下的不安又升上心头,“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雍王闻言勾唇嘲弄地笑,“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还当自己的女婿是宝贝呢!”
这下陶老爷冷静不了了,腾地从椅上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雍王,嘴上却仍然不饶人,“王爷,您现在抗旨留京,若微臣声张出去,王爷可讨不了好处了。”
雍王冷哼一声,“陶大人,本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您府上报信,您不仅不感激,还出言相讽,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报信?报什么信?”
雍王没再卖关子,道:“宫中眼线拼死出宫给本王递了消息,皇上病重,皇后和武安侯把持朝政,贵妃娘娘和六皇子早已被软禁起来了,陶大人还是别再做白日梦了。”
陶老爷听得心惊肉跳,瞪着雍王道:“你和雍王大势已去,离京前往封地是最好的去处,要是六皇子再被软禁,谁还能继承大统?难道赵彦清想篡位不成?”说着自己都不相信这话,冷笑两声。
“当然不会是赵彦清,皇后又不是傻子,”雍王道,“可是陶大人,你可知道,皇后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陶老爷目色一厉,“那是什么人?”
“本王尚不确定,但周围人都称他为小殿下,再算下年纪,似乎只有皇长孙能对得上号,而能得皇后如此帮助,又让赵彦清拥护的,恐怕也只有前太子一脉。”说罢,雍王嘲讽地看着陶老爷,“陶大人啊,你可知道,你一直以来在为他人做嫁衣?”
陶老爷虽已是心惊胆跳,但对雍王的话依旧存了疑虑,毕竟当初前太子惨死东宫,照理东宫中人都不会被留下活口,更何况是皇长孙,“我凭什么相信你?”
“是与不是,陶大人去宫里一趟便知,不过陶大人应该一直都进不了宫吧?难道你不会有一点疑虑吗?若是六皇子即将继承大统,您怎么就一直连宫门都进不去?也罢,本王话说到这里,信不信就由你了。”
陶老爷已信了七八成,却对雍王来意依旧心存疑虑,“王爷亲自来府上告知于我,恐怕不会是因为想祝我一臂之力,拥戴六皇子吧?”
雍王勾唇一笑,竟是异常坦诚地道:“自然不是,本王可不想让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夺了皇位,如今本王无能为力,也只有仰仗陶大人了,至于其他……到时自有论断。”
就是现在想看赵彦清和陶老爷鹬蚌相争,他得渔翁之利了。但即便如此,陶老爷也知道,这条消息对他来说着实重要,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思去管雍王是否在隔岸观火。
“那微臣就多谢王爷相告,对了,您只带了一个随从,不如微臣派人送您出京可好?”陶老爷道,他要对付赵彦清,也要把雍王送出京才放心。
雍王耸耸肩,“不必,本王自己会走,陶大人,你真的还有余力来管我吗?”
陶老爷眼角一抖,却也不再说什么,让人送了客,就匆匆更衣往宫里赶。
出乎意料的,这次他竟然顺利地进了宫,竟然没有被拦下来。
陶老爷火急火燎的,也没在意这次的异样,由黄门带领着去见赵彦清。
他在乾清宫的偏殿见到了赵彦清。
与陶老爷的急怒相反,赵彦清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在等着他来一样。
偏殿里还有陆震在,陶老爷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咄咄逼人地质问赵彦清,“侯爷,我听闻了一些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身边带着一个少年,是前太子之子,可有此事?”
赵彦清也不惊讶,淡淡道:“原来雍王是这么跟你说的。”
陶老爷一震,紧紧盯着赵彦清,没有想到他居然知道雍王给自己报信一事,那岂非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果然,此事陆震开口道:“雍王滞留京城,结党营私,在出了陶府后就已被禁军捉拿,现已送往刑部。”
陶老爷浑身一僵,“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么!”
“陶大人这是什么话?”赵彦清道,“雍王本该前往封地,如今却出现在陶大人的府上,此前还联络过不少大臣,不是结党营私是什么?更何况,这还是巽王检举的,可不是本侯刻意污蔑。”
陆震也道:“还是巽王明事理。”
陶老爷浑身发寒,此时的赵彦清连岳父都不曾叫了,还是直接唤他陶大人,他颤着手指指着他们,“你……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皇上病重,不见任何人,”赵彦清道,“诏书已经拟好,传位给皇长孙,不过陶大人尽可放心,贵妃娘娘与六皇子皆安然无恙,只要陶大人愿意,您一样是内阁打成,而六皇子将来也定会是个富贵亲王,殿下仁厚,自不会让当年的太子巫蛊案重蹈覆辙的。”
陶老爷气极,“皇长孙……真是皇长孙……赵彦清,亏我这么相信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可是你岳丈!”
这回赵彦清竟没有反驳,倒是陆震道:“陶大人,当年的太子巫蛊案,其中冤屈您一定清楚,如今皇上见到皇长孙后悔悟,为太子翻案,可是大好事一件,何况皇长孙名正言顺,您这话可说得不当啊!”
皇上确实已经在一次苏醒的时候见过潜生,也就是杨皓了,当然反应不会是悔悟,惊有之,恐有之,那眼神别提有多复杂,甚至还挣扎着坐起来让人赶紧把他拿下,当然,没有人理会。
后来赵彦清他们拟好了诏书,皇上一气之下,病得更重了。
陆震对当时情形记忆犹新,在皇上看了诏书气得发抖地指着他们时,一直沉默着的杨皓忽然开口道:“皇上,父王冤枉,你可知道?”
此时皇上已经很难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颤抖着嘴唇,勉强说了句:“不……不冤……”
杨皓冷声道:“不,你根本就是忌惮父王势大,文有徐太傅,武有林家军,什么巫蛊案,你很明白,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皇上吱吱啊啊的,好像是在否认,却没能说清楚话,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后来赵彦清对杨皓道:“并不是皇上明白那子虚乌有,而是他希望巫蛊案存在,就不会去查证那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殿下无需纠结于此。”
这次陶老爷进宫到底没能改变什么,他倒是想闹,只是赵彦清同他说完了该说的之后就请他离开了,他即便抑郁不平,却终究只能认了,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