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雁睡得并不熟,在梦里都觉得胃里翻腾得难受,却又偏偏醒不来,只觉得身边来来回回有人在走,太医来的时候她似乎有点意识,但又不清楚太医到底说了什么。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屋里掌了灯,但不是很多,约莫是怕太亮了扰她睡觉,屋里昏昏暗暗的。
怜雁动了一下,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滑落,发现自己一直躺在赵彦清怀里,她微微撑起身子,却被赵彦清又搂了回去。
“醒了?”赵彦清将薄毯重新盖回她身上,“饿不饿?厨房熬了小米粥,吃一点?你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怜雁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不愿拂了赵彦清的好意,点了点头。
赵彦清就让人去端小米粥,怜雁问他:“太医怎么说?”
赵彦清抚了抚她的脸,目中闪过喜色,“太医说无碍,说你大概是累着了,开了几副药。”
没怀上吗?怜雁微微仰头看他,目带失望,但看他并不掩饰的喜色,又疑虑起来,“不是……我是问……那个……是不是……”
怜雁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
赵彦清轻笑,把她搂紧了些,又挪了个让她更舒服的位子,“你今天找了大夫,也是诊这个?急不可耐地要给我传宗接代了?”
怜雁想捶他,却没有抬手的力气,最终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说笑?
看她憔悴的样子,赵彦清不忍再逗她,道:“太医没明说,只说过些日子再来把一把脉。”和大夫说得差不多。
怜雁蹙了眉,埋怨道:“不是太医吗?怎么还和从外头请来的大夫一样的说辞?”
明明是挺沉稳的一个人,这时候却有点无理取闹地埋怨起太医来,赵彦清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约莫是月份太小,不确定罢了,太医院里的都是人精,当然会有这样的太极功夫。不过我看徐太医的意思,也是**不离十了。”说着,贴着她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万一没诊对,咱们多试几次不就成了?”
怜雁红着脸别开头,要不是这时候浑身无力,她早把他推开了。
赵彦清轻笑两声,想了想,又说:“以后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白总管给太医院递牌子,别叫外头的大夫了,总是太医院里的太医更放心些。”
怜雁点点头。
杜若端了小米粥进来,赵彦清接过,喂给怜雁。
怜雁小小地吃了两口,就蹙眉摇摇头。
赵彦清递了一勺到她嘴边,柔声哄她,“再吃一点吧。”
怜雁想到可能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就闭着眼迫着自己又吃了小半碗。
撤了碗筷后,怜雁想去净房洗漱,却被赵彦清拦了下来,吩咐了杜若端水来,对怜雁道:“别下床了,让丫鬟们来服侍就行。”
怜雁却摇摇头,“我还是去净房吧,好好洗一洗。”吐过之后,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脏,不好好洗一洗,怎么都不舒畅。
赵彦清拗不过她,索性横抱起她到了净房。房里的丫鬟见此都低着头鱼贯退下。
怜雁羞恼道:“你这是干什么!屋里都是人……我有腿。”
“这不是没人了?”赵彦清不以为意,“你现在可马虎不得。”
他帮着怜雁洗漱,拿帕子给她擦脸,动作轻柔极了,当她陶瓷似的,小心翼翼的。怜雁想把身子也擦一擦,却被赵彦清制止,“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天都暖了。”已经五月中旬了。
赵彦清还是不答应,“那也不能马虎。万一不小心着凉了可如何是好?用药都不方便。今天就算了,你又不舒服。”
怜雁蹙着眉,“不擦身子我总觉得我浑身都是酸味儿。”声音带了娇嗔。
赵彦清还想拒绝,怜雁又说:“闻着酸味儿我又不舒服了。”
赵彦清没办法,让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快速地给她擦了身子,连旁的心思都不敢起,就怕慢了点就让她着了凉。
终于折腾完了,赵彦清就把她抱回了床上,给她盖了被子,道:“歇下了。”生怕她再提这个那个要求一般。
怜雁想到今天晚上他原本在待客,就问:“你这么从前院回来,客人没关系吗?”
“没事,该谈的都谈完了,梁阁老见我要回内宅,就起身告辞了,倒是周楠,把这儿当自己府里似的,听白总管说,我走之后他还慢里斯条地把晚膳吃完了才回。”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是朝中有什么事儿吗?要你把他们请到府上来商量?”怜雁问。
赵彦清搂了她躺下,道:“不过是些琐事,你不用瞎操心。”
听出他话中的掩饰,怜雁道:“若只是琐事,用得着把梁阁老都请过来?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才会多想,这才是瞎操心。”
赵彦清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脑袋,“好,我跟你说,就是在兵部编制上雍王和巽王有了争执,在殿前拌了几句,热闹了皇上,把两人都训斥了一顿,说什么都做不到兄友弟恭,有失德行。”
“就为这个?还是有什么前情后果?”怜雁心存怀疑,若只是训斥一顿,用得着他们商议一番?
真是聪慧,一下就发散开去想到旁的了,赵彦清嘴角微勾,“是不止这些。皇上在把他们训斥一顿后,虽然明面上没什么处罚,却收了点实权回来。原本两位王爷皆有损失,倒没什么此消彼长之说,偏生这时候皇上还在殿上夸了六皇子一番,说他有仁德之心,且时常召他到御书房去,倒像是让他学着些政务了。”
“皇上这是有意……”
“是透露出这意思来了,虽然也有人说是装装样子,想让两位王爷警醒一番,但我看着,怕是真有立六皇子为储的意思,今日和梁阁老谈论起来,他也是这么觉得。”
“那梁阁老是什么个意思?”怜雁略有些急促地问道,梁阁老是首辅,他的态度很是重要。
赵彦清笑着摇摇头,“那人精,怎么可能轻易地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旁敲侧击地问我和陶府关系是否密切。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无所谓立谁为储。他本就不参与党争,谁是下任天子,他就忠于谁。”
赵彦清一边轻拍着怜雁的背,一边道:“虽他们去吧,就让他们争着,争得越厉害越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皇上的做法倒是正合我意,将两位成年的王爷压制了,将来我们要对付的,也就只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六皇子。按照规矩,储君定下后,成年的皇子是要送到封地去的,雍王和巽王一走,事情就好办了……”
皇子在封地,除了规定数量的府兵外,是没有兵权的,实权也不多,大多都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啊,”赵彦清继续说,“这是好事,你真的没什么可操心的。”侧头一看,却见怜雁已睡了过去,面容有些苍白憔悴。
赵彦清叹了一口气,想着要好好给她养养身子,给她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灯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