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雁又失眠了,从陶氏和陶夫人找她后连续两天,她都没能睡个好觉。不得不说陶氏扰人心神的功夫一等一的好,先是给这么一颗重磅弹药,尔后又毫无后续响动,惹得怜雁现在连好好睡个觉都难。
有时候她会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一鼓作气,与其这么战战兢兢地等着消息,倒不如去赵彦清面前问一问。她就怕那是陶氏一个人自作主张,那她当靶子使,她可不想就此成为夫妻冷战的牺牲品。
一旦下定决心,怜雁就觉得好受多了,果然静观其变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使的。
这种事儿自然不能在有外人在场时同赵彦清说,因此怜雁并非在陪同俭哥儿去请安时来说起此事,而是另挑了个时间,等赵彦清下衙回来,打听到他在映月泮的书房里且并无其他人在时,便往映月泮去。
怜雁是俭哥儿的丫鬟,时常跟着俭哥儿到映月泮,守门的自不会拦她,其他人只当她得了俭哥儿的吩咐前来,也就没有多想,常武见到她,迎上前来笑道:“怜雁,你来了,来见侯爷吗?”
自从离开厨房后怜雁与常武并不大往来了,一来当时她在内院正房,与常武来往也不方便,二来郑妈妈不喜,一来二去就生疏起来。后来跟随俭哥儿来了前院,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差事,见面的次数并不常有,碰上了也就打声招呼,而且大多时候他们碰上时一个跟着赵彦清一个跟着俭哥儿,自然不能闲聊起来。且许是常文对常武说过什么,常武自己也对怜雁没以前那么热络。
对此怜雁很能理解,远离一个身份不明都被主子暗里调查的丫鬟,实属明智之举,何况常武只是没有以前热络,遇上她时还是很客气的。
就像现在,他还是和善地笑着来迎上前来。
怜雁点点头道:“嗯,我来见侯爷,侯爷在书房吧,麻烦常武哥哥替我通报一声。”
常武自然应下,“你稍等。”又问道:“是五少爷那儿有吩咐吗?”
怜雁含糊地应了声,“也没什么特别的。”
常武没多问,进屋通报赵彦清,没多久就出来让怜雁进去。
怜雁进去时赵彦清头也没抬就问道:“何事?”
怜雁略略理了理要说的话,开口道:“前几日……夫人忽然召了奴婢过去,陶夫人问了奴婢一些话,说……”她抬眸瞧瞧瞥了眼赵彦清,果然见他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她。
“说让你来伺候我,对么?”
怜雁惊了惊,看来陶氏向赵彦清提过了,那为何没有丝毫响动?因为被赵彦清拒绝了?
也是,赵彦清明明知道自己身份有假,怎么可能还放心让她近身伺候,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赵彦清对她有什么好感。但意识到自己被毫不犹豫地拒绝,她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服气。
怜雁低了头,几不可闻的“嗯”了声,又觉得应该表个态,便轻声加了句:“奴婢惶恐……”不管她自己乐不乐意,在赵彦清面前,始终应该保持安守本分无非分之想的模样。
“你不乐意?”赵彦清接口就反问道。
怜雁猛然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彦清会这般回话,像是在质问她,这让她如何回答?心里头乱成一团,只能低了头一声不吭。
其实不仅仅怜雁,就是赵彦清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惊住了。怜雁的意思很明白,她被陶氏和陶夫人念头惊吓了,来向他表个态,可他却像不甘心一样非要再问一句“你不乐意”,之前好容易压下的烦闷感又骤然升了起来。
见怜雁低着头闷不做声,赵彦清心里头就更不舒畅,可高高在上的傲气又不可能让他再揪着不放,更不会在男女之事上强迫,冷声道:“退下吧。”
怜雁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发下他已经低下头看书不理会自己了。
看出赵彦清的面色不豫,怜雁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满自己的态度,可这不满的原因又是什么?
会不会是觉得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不乐意跟了他,伤了他自尊?就像刚才她想到他可能拒绝了陶氏的提议觉得有些不服气一样的道理?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彦清已然又抬头看向她道:“还杵着作甚?”
怜雁有些无措,总觉得若这么退下去,这一趟就白来了,抬头看着赵彦清甚为俊俏的脸,脑子里忽然就响起一个声音:这是一个机会,若这次错过,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会遇上……
潜生已经九岁,若是要走科举的路,这个年纪也该去考童生试了,奴籍是考不了的,唯有先摆脱了奴籍才行。要摆脱奴籍,只能往赵彦清上下心思,丫鬟抬了小妾且又讨得主子欢心后,家人脱了奴籍的事迹怜雁也听说过不少……
她把心一横,低下头断断续续道:“夫人、夫人也是关怀侯爷,才想着让……我……来伺候,侯爷……该体谅,我、我怕伺候不好,惹侯爷生气……以前、以前也没有过,但……可以学……”支离破碎的一番话,连她自己都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屋里半晌都没有声音,除了自己的心跳,怜雁就听不到别的了,之后隐约察觉赵彦清似乎离了座位朝自己走过来,没多久就看到脚尖前的一双黑靴。
怜雁愈发紧张,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却看到赵彦清的手已经伸过来捏起她下巴令她抬起头来。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赵彦清的神色似乎不像刚才那样冷得怵人,却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而怜雁就算看不到自己也知道,现在她的眼神定是慌张无措的。
她没勇气一直和赵彦清对视着,很快就轻颤着睫毛垂下眼睑,却听到赵彦清开口道:“你应该明白夫人的意思。”
怜雁低低“嗯”了声。
“看着我。”
怜雁无法,只能又抬眸看向他,听他道:“真的愿意跟了我?”
怜雁又“嗯”了一声。
赵彦清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但你最多只能是一个妾室,这样也愿意?”
怜雁睫毛颤了颤,点了点头。
以前怜雁听说过不少家道败落的小姐攀上勋贵人家做妾,内宅妇人们讲起这些人总会不屑地哼一句自甘卑贱,主妇们往往最讨厌这种出生的小妾,她们往往学识不低,举止大体,又总会不服主母管教,处处争宠,因为身份摆在那里,还能称上一声贵妾。
但怜雁却没去在乎这些,她一直都是冲着摆脱奴籍去的,至于旁的,她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永远跟着赵彦清。她的将来也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潜生成事,太子翻案,她便能恢复原来的身份,到时候武安侯府不敢留也留不住她,大不了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便是,要么潜生败落,他们俩也就是一死。
从头到尾,武安侯府就是潜生的一个跳板而已,结局是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至于过程……怜雁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
赵彦清见她并无多少迟疑,倒觉得并不似先前这般烦躁了,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颚,又缓缓上移碰到了她的唇角。
怜雁的脊背一僵,赵彦清暗沉沉的目光令她不安,睁大眼睛看着他。
忽闪忽闪的眼眸却让赵彦清受了蛊惑一般,那眸子里有慌乱,有不安,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惹人怜爱。
赵彦清低下头,双*唇覆了上去。
唇上传来的温热令怜雁浑身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揪紧衣摆,她有将赵彦清推开的冲动,可还是忍了下来,仍由他从原本的浅尝到越来越深入,一直长驱直入翻卷着她的舌尖,而他原本捏着她下巴的手也不知何时绕到了后脖颈,直压得她喘不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在怜雁没站稳险些滑落时,赵彦清托了她一把,尔后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赵彦清一手臂还箍着怜雁的腰身,能够察觉到她身子的轻颤,而她的脸色也不是他原想的那般潮红而意乱情迷,而是更加惊惶。
赵彦清蹙了蹙眉,他从来不需要不情不愿的女人,道:“我看你还需要再想想。”说完松开他回到了案桌前。
怜雁也不记得是如何从书房里出来的,脑中一片空白,脚步虚浮,似乎跨出门槛时还绊了一跤,幸而常武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她也顾不上同常武道谢,匆匆忙忙就回了淳化斋。
回房后她洗了把脸,又漱了好几次口,但还是觉得满身都是赵彦清的气息,她抚了抚额,强自镇定下来,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她这是作甚?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只是最后赵彦清分明有了恼意,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
待到调整好情绪,怜雁从屋里出来,看时辰都快用晚膳了,而俭哥儿却还没从族学回来。
怜雁吩咐红衣道:“你去瞧瞧,五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过了两刻钟红衣才回来,看她脸色,怜雁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果然,红衣急急道:“怜雁姐姐,不好了,五少爷的小厮打了大少爷,五少爷他们都去三夫人那儿了。”
怜雁心狠狠一沉,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五少爷的哪个小厮?”
红衣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先去了族学,那儿的打杂的小厮告诉我这事儿,我又去了三夫人那儿,被拦在外头不让进,总之不是潜生就是水原了,五少爷总共就他们两个小厮。”转念一想潜生是怜雁的弟弟,瞥了眼怜雁发白的脸色,红衣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而此刻的怜雁便是平时再镇定沉稳,现下还是乱了方寸。其实就算红衣没打听出来,怜雁也知道,肯定是潜生,水原那孩子怜雁也见过,畏手畏脚的,根本就没有那胆子,或者说,若是府里还有一个敢打主子的小厮,那必是潜生无疑。
潜生的性子,怜雁自然清楚,一时冲动打了贤哥儿太有可能了。
刚被赵彦清搅得方寸大乱,又听说潜生闯了那么大的祸事,怜雁只觉得脚步虚浮如踩在棉花上,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红衣劝慰道:“姐姐先别急,也许不是潜生呢,或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咱们再去三夫人那儿探探消息?”
怜雁摇摇头,既然红衣被拦在外面,估计她去了也一样探听不到什么,她道:“毕竟是咱们四房的人,三夫人可有叫人禀报四夫人?”
红衣又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怜雁心里愈发着急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正房打探打探,就瞧见秋霜小跑着来了,一见到怜雁就道:“怜雁,三夫人派人来寻四夫人说潜生打了大少爷,正巧被我给听到了,我还听到说三夫人要打潜生二十个大板再打发出府,五少爷拦着不让,就来请四夫人。怜雁你可得想想法子啊!”
潜生这样的孩童,二十大板下去,还能活命么?
不不,绝不能让它发生,不管潜生是为什么要打贤哥儿。怜雁冷汗涔涔,她得想个法子,可又该如何呢?凭她之力根本无法阻止三夫人,而俭哥儿又能拦到几时?陶氏去了,总要给三房一个说法,必然会照着三夫人说的做,俭哥儿还能驳了陶氏不成?
电光闪石之间,怜雁想到了赵彦清。
现在有可能帮她也有能力帮她的,恐怕只有赵彦清了。
这种时候怜雁也没心思去考虑刚刚与赵彦清的不欢而散,只想到他兴许能救下潜生,也不管红衣与秋霜,拔腿就往映月泮跑去。
赵彦清还在书房里,这回怜雁都没去理会错愕的常武,直接退了门就进去,常武想拦下都来不及。
赵彦清蹙眉抬起头,“又怎么了?”
怜雁瞬时红了眼眶,她在厨房做杂货被张婆子刁难的时候没哭过,被打板子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一关乎潜生,她唯一的亲人,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常武追进来,惶恐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怜雁姑娘忽然就冲进来了。”
赵彦清让常武退下,又问怜雁,“到底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怜雁这才啜泣着开口,“潜生……潜生……冲撞了大少爷,三夫人她……”她都不敢说潜生把贤哥儿给打了。
赵彦清道:“内宅之事,你同我说有何用?三嫂和夫人自会处理得当。”
怜雁抿了嘴不说话,只是将赵彦清望着,眼泪无声地啪啦啪啦往下掉。
赵彦清与怜雁对视半晌,终是敌不过她通红的双目与眼泪,败下阵来,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道:“走罢,去三嫂那儿看看。”
怜雁仿佛看到了希望般目光闪闪地将他望着,连道谢都忘了。
赵彦清走到她面前,抬手拭了拭她满是泪痕的脸颊,“赶紧擦擦,哭成这样,丢不丢人,走出去都叫旁人以为我欺负你了。”
许是常年握兵器的缘故,赵彦清的指腹很粗糙,硬茧不少,而怜雁的脸颊又极为白嫩,赵彦清稍一用力,倒是印下浅浅的红痕,赵彦清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又觉得她的脸颊手感甚好,又轻轻揉了一把。
怜雁显然是被他拭泪的动作惊到了,怔愣在原地没什么反应,赵彦清不动神色地收回手,负手在背后,抬步走了出去道:“走吧。”
怜雁小跑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房的院子。守门的见是赵彦清,自然不敢拦着,一边将人迎进去,一边让人去报信。
赵彦清和怜雁进屋时,三夫人他们还僵持在那里。潜生跪在地上,粗实婆子凶神恶煞般站在一边,而俭哥儿一直拦着。
陶氏没来,估摸着是病得乏力躺在床上没起来,又觉得一个俭哥儿的小厮无需她亲自前来,只来了沈妈妈。
三夫人见到赵彦清明显惊了惊,“四叔怎么来了?”
赵彦清道:“听说俭哥儿的小厮冲撞了贤哥儿,明芳又病着,我怕有什么不妥当,就来看看。”
三夫人道:“一个小厮,哪里能让四叔来费心。”稍微客气了一句,就开始控诉起潜生来,拉了贤哥儿到赵彦清跟前,“这小厮也太不像话,四叔看看,贤哥儿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在怜雁看来,贤哥儿也就嘴角有一点隐约的青黑色,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反观跪在地上的潜生,却已是东一块紫西一块红,嘴角还有隐隐的血丝,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衣服遮着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估计在打了贤哥儿一拳后就被人拳打脚踢了一通了。
谁叫贤哥儿是主子潜生是小厮呢?
怜雁心疼地不行,却不能上前,只能这么干看着,眼圈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赵彦清看了眼委委屈屈的贤哥儿,又瞧了瞧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还满脸倔强的潜生,再侧头瞥见快要哭出来的怜雁,心下微叹,还不等他发话,沈妈妈就先道:“怎么能用这些内宅杂事儿污了侯爷的耳朵?四夫人身子不好起不了床,既然叫奴才来了,奴才定会处置妥当,这等刁奴定要严惩不贷,也好给三夫人一个交代。”
沈妈妈眼睛尖,从赵彦清一进门就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怜雁了,稍作一想就明白,他是怜雁搬来的救兵,心下震惊了好一会儿,觉得陶氏提议将怜雁开脸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也不等赵彦清开口,就把话说得死死的。总不能让这小蹄子得了便宜不是?怜雁的弟弟,她拿定了。
只是赵彦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沈妈妈就心头一颤,却听赵彦清开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三夫人一噎,说实话,她还真没问过,奴才打了主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受罚的总是奴才,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还去问个明白。
但赵彦清问话,不得不答,三夫人看向贤哥儿,谁知贤哥儿并不开口。
赵彦清转而问俭哥儿,“当时你在吧?你说,潜生为什么要打贤哥儿?”
俭哥儿自然不会隐瞒,道:“潜生学问好,先生夸了潜生,下学的时候大哥哥就拦了我们,说潜生一个小厮读什么书,潜生原本没搭理,大哥哥生气,说不让潜生来学堂,我说潜生是我的陪读小厮,一定要来的,大哥哥没理我,只是骂潜生,说什么奴才就是奴才,一辈子都变不了,读多少书都没用,只能怪投错了胎,谁让爹娘都是奴才,潜生就生气了,打了大哥哥一拳。”
三夫人闻言道:“四叔,你看看,这是什么小厮?不好好伺候人非去读书就算了,贤哥儿说了这么几句就打人?必须严惩!”
俭哥儿忍不住辩驳道:“潜生好学,每回先生上课他都听得认真,连先生都说潜生有资质,都没管他是个小厮,一直教导他,而且大哥哥……本来就骂得很难听……”毕竟年纪小,在长辈面前辩驳很拘束,说到最后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觑了赵彦清的神色。
赵彦清并未训斥俭哥儿的不尊,道:“既然是贤哥儿先挑衅,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罚了潜生,不过打了主子确实是潜生的不是,这样吧,就罚俭哥儿半年的月钱。”看到三夫人甚为不满就要反对的神色,又加了一句,“再打十个板子。”
怜雁心头一跳,红着眼睛轻轻唤了声,“侯爷……”
赵彦清扫了她一眼就没理会,怜雁正要跪下来再求一求,三夫人却道:“四叔,这厮可是把主子打成这样了,就这么完了?不行,怎么说也要赶出府才是!”
怜雁只能忍着闭了嘴,三夫人都不满意这个惩罚,她要再开口说惩罚太重,只会惹怒了她。
赵彦清道:“三嫂,府里兄友弟恭最重要,潜生是俭哥儿的小厮,贤哥儿这么张狂得把人拦下来也说不过去,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否则让兄弟俩有了芥蒂就得不偿失了。”
三夫人一噎,赵彦清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赔笑道:“四叔说的是,贤哥儿也有不是的地方。”
这场风波就轻而易举被赵彦清摆平了,沈妈妈从刚开始说了那番话后就再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潜生被拉下去简简单单地打了十个板子了事。
然而,在沈妈妈眼里是简简单单,怜雁看着板子一个一个落下去却是止不住地哭。赵彦清还没走,也站在一边看着,三夫人在房里没出来,身边也只有俭哥儿和沈妈妈在,怜雁见没人注意她,就悄悄拉了拉赵彦清的衣袖。
赵彦清转过头,就对上怜雁泪眼婆娑的眸子,这模样让他怎么都说不出硬话来,叹道:“十个板子的惩罚很轻了,总得给三夫人一个说法不是?”
怜雁轻声道:“潜生还小……”他还小,万一受不住十个板子怎么办?
赵彦清看了眼被打得脸色发白却也没哭嚎出声的潜生,道:“男孩子哪那么娇气?你都打过板子了。”
怜雁看着潜生那模样却更为心疼,她比潜生年纪大,而且她只是五个板子,潜生却要十个,根本就不一样,她更加揪紧了赵彦清的衣袖,带着哭腔唤道:“侯爷……”
赵彦清又心软了几分,可也不能叫停不是?只能宽慰道:“回头我让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那孩子坚强,没事的。”
见怜雁还是放心不下,赵彦清轻声一叹,反手将她的手覆住,“别看了,越看越要哭,走吧。”又吩咐了俭哥儿道:“待会儿让人把潜生扶回去,再叫大夫来瞧瞧。”
俭哥儿点点头。
尔后赵彦清便牵着怜雁走了。怜雁本不愿,却拂逆不了赵彦清,只能跟着他离去,却没瞧见沈妈妈已经眼睛冒火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了好长一段路,怜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赵彦清牵了手,这要被旁人看见可不得了,所幸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她微微扭动手腕,赵彦清很快就松了开来。
来到前院,往前走是映月泮,往北走是淳化斋。
赵彦清似乎没意识到怜雁与他走的路不同,只径自往前走着。
怜雁自然不好无声无息就自个儿离开,在岔路口停了下来,唤道:“侯爷。”
赵彦清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怜雁道:“我该回淳化斋了。”说着福身行礼,“今日多谢侯爷。”
“去映月泮用了晚膳吧。”赵彦清道,说罢又往前走,都不容怜雁推辞。
怜雁愣了愣,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却忽然很心慌,用了晚膳后……不会就开脸吧?
怜雁摇摇脑袋,将这念头甩开,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一个晚膳就能想那么远,估计这几天受得刺激太多,没能缓过来。
可是之后赵彦清的态度,却更让她心慌意乱了。赵彦清并没有让怜雁同常文常武他们一起用膳,而是让她坐在对面。
在赵彦清说“坐下”时,她又是慌乱又是无措地摆着手,“不不不,奴婢……”
“让你坐下就坐下。”
怜雁无法,结果就是这顿晚膳食之无味。
好容易等赵彦清放下箸,怜雁才开口道:“奴婢该去瞧瞧潜生了。”
赵彦清点点头,却没叫她退下,而是道:“过来。”
怜雁一惊,但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
赵彦清长臂一捞,就将她抱到膝上,怜雁惊呼一声,想站起来,腰身却被牢牢箍住。
赵彦清道:“决定好了吗?嗯?”沉沉的嗓音,竟有一点蛊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