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在回家后便向郑妈妈提起此事。
郑妈妈当即皱了眉头,“你何时同厨房的丫鬟走得那么近了?”
常武解释道:“就是被我从路边带回来的丫鬟怜雁,我与她一向亲厚的,娘,您就帮了这个忙呗!举手之劳而已。”
正巧常文近来,听闻此言道:“说到怜雁,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那丫头既然能让侯爷把她带回来留宿映月泮,就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你可别一门心思地往她那儿凑,到时反遭了笑话。”
“下钥了她被关出门外有什么办法?那也是侯爷仁厚啊!”常武忍不住反驳。
常文毫不客气,“深夜在外头游荡不回屋作甚?还偏巧就碰上侯爷?”
“不小心错过了时辰也有可能,再者侯爷出门也是临时起意,与怜雁碰上定是巧合。”
常文一噎,虽知常武说得有道理,却仍是坚持道:“我是在提醒你,别被人家当了跳板使,怜雁那丫头绝不是个善茬,我不会瞧错的。”
“哥,你才见过她几回?有我了解吗?怜雁可好了,不是那……”
“行了!”郑妈妈打断常武道,“你俩真是不让人消停。总之呢,我是没见过那个叫怜雁的,也不知道她是啥样的人,但就冲着她让你来同我说来正房,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丫头。这事儿你别想了,厨房也算是个有油水的地方,已经够好了。这样的一个丫头,若来了正房当差,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常武不乐意,“娘,张婆子多刁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厨房她都会给我脸色瞧,待怜雁就更不好了!再说,真不是她提出要去正房当差的,是我瞧不过去,主动说的。”
“这样的丫头我见得多了,她就是挖好了坑让你跳!”郑妈妈丝毫不松口。
“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儿子我又不是傻子,要是个坑能不知道?怜雁真不是那样的人!”
郑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常文亦附和道:“娘说得不错,你心眼儿忒直,被人卖了还给人在数钱,不是傻子是什么?”
常武恼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挤兑我是吧?反正我不管,娘,您要是不答应,我就赖上您了!”
郑妈妈不理会他,次日便如往常般去当差,结果常武还真说到做到,也不去赵彦清那儿,就跟着郑妈妈,不离三步。
郑妈妈没好气道:“你这是要跟着我往内院去?”
常武将头一扭,“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到您答应为止。”他知道郑妈妈是个守规矩的,不会由着他不干差往内院去,他百般缠着,她定抵不住。
果然,郑妈妈没坚持多久,便软下语气来,“你这是铁了心要我将怜雁调到正房来?”
常武见她松了口,立即点头道:“嗯嗯,我铁了心了。娘,您要是真不放心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能使什么幺蛾子?还不是被娘您制得牢牢的?”
郑妈妈一张脸没能继续绷下去,伸指在常武额头上一抵,“你这臭小子,倒是会说话啊!”
常武嘿嘿的笑,“娘,我只当你答应了,谢谢娘!”
郑妈妈轻轻一哼,“我可将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心思不正使小动作,被我发现了定不会轻饶!”
“放心吧娘,你肯定会发现,怜雁是个很好的姑娘。”
“就你那直肠子,能辨出什么好坏来?”郑妈妈自然不信他,不过就常武那劲头,她多少瞧出了些他的心思,郑妈妈想着将那个叫怜雁的放在身边也好,且瞧瞧是个什么样的,“行了,干你的差去吧,别叫侯爷恼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娘,您可得照顾着怜雁些啊,儿子替她先多谢您了!”常武说完便辞了郑妈妈往前院去。
郑妈妈无奈地摇头,想到那个竟叫她儿子这般作为的怜雁,目色深厉了几分,着人向张婆子带话,将怜雁送到正房来。
张婆子来找怜雁时,怜雁在灶下生火,原本心里有几分不踏实,但闻张婆子阴阳怪气道:“呦,你倒是好本事,才攀上常武没多久,就往郑妈妈身边凑过去了!”
总算郑妈妈那儿来了消息,怜雁松下心来,无视张婆子的讥讽,淡淡道:“张妈妈说笑了。”
张婆子冷冷一哼,“我可没空同你说笑,呐,郑妈妈让人来叫你过去,我是不是还得同你道声喜啊?跟着郑妈妈,将来的前途和比跟着我这婆子好多喽!”说到最后已泛满酸味。
怜雁不想同她太过纠缠,只问道:“现在就过去吗?”
“这就把你急的,可别高兴太早,郑妈妈可未必会看上你这狐媚子,没准就送回来了!”
怜雁只作未闻,向张婆子行了礼,便走了出来。得了郑妈妈吩咐来找她的小丫鬟正等在厨房外头,见她出来便道:“怜雁姑娘,跟我走吧。”
厨房里的其他人自然都听到了张婆子的话,看向怜雁的眼神或羡或嫉或不屑,也唯有杜若冲她温和一笑,当是恭喜。
怜雁却在反思,她在厨房的人缘委实不算好,同年龄较小的丫鬟说不上话是个原因,似乎在其他人眼里太过清高了些,张婆子太过刁钻总对她冷嘲热讽也是原因,因此除了杜若,并没有旁的亲近的人。
怜雁觉得,看来到了正房后,她得改改,即便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却也不能让多数人都讨厌的。
她倒不担心郑妈妈还会把她送回来,常武替她说了话,郑妈妈总会顾及儿子的。至于会不会得郑妈妈喜欢,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路上,怜雁同来领她的小丫鬟搭上了话,那小丫鬟叫绿柚,今年九岁,打小就跟着郑妈妈。
绿柚倒是个活泼开朗的,怜雁不过微一示好,她便打开了话匣子甚是热络,很快就同怜雁熟了,从唤她“怜雁姑娘”变成了“怜雁姐姐”。
怜雁便顺势问道:“忽然被郑妈妈叫去,我心里慌得很,郑妈妈为人可还和气?”
绿柚偏过头想了想,道:“平时郑妈妈还算和气,但若是有丫鬟犯了错,她打骂起来很严厉,所以好多小丫鬟都怕她。”
怜雁点头,也是,郑妈妈若不厉害,根本没法管住底下的丫鬟婆子,何况像郑妈妈这样并不太受陶氏待见的。
到了郑妈妈跟前,怜雁低眉垂目行了礼,眼睛只盯着脚尖,丝毫不往别处看,但饶是如此,她依旧能察觉到郑妈妈探究的目光。
绿柚道了句“妈妈,我把人带来了”便被郑妈妈遣退。
潜意识里,怜雁觉得,郑妈妈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但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她无非是觉得自己拿常武当了跳板要往正房来。看来自己今后要更为小心行事了。
“你就是怜雁?”郑妈妈开口了,“长得倒俏。”
怜雁将头埋了几分,故作拘谨了些。
“不过长得俏的人往往心思多,不老实,”郑妈妈话锋一转,道,“你既然来了正房,就别使什么幺蛾子,使了也不要紧,只要别被我抓着,一旦被我抓了个现行,马上打几板子再卖出去,可听清了?”
怜雁只低着头静静地等郑妈妈说完,“是,奴婢省得。”
郑妈妈继续道:“还有一事,你得时刻记着,你能来正房,全靠常武,若不是他缠着我,我是断不会答应的。我不管你接近他是有什么想头,但决不允许你对他起歪心思,我想你也不是一个白眼狼吧?”
一来就训斥她一番,怜雁觉得她今后的路任重道远了,郑妈妈虽不似张婆子那般不讲道理,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嗫喏道:“奴婢不敢。”
怜雁在正房留了下来。郑妈妈放她走后便回去整理行囊,同住一屋的几个丫鬟围着她叽叽喳喳。
四喜掩不住一股酸味道:“同侯爷身边的常武好上了就是不一样呢!这不,才入府没多久就能去正房了,我来了四年都还在厨房里干活。”
杜若瞪了她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好上了?注意着点,若是传到郑妈妈耳里,你这嚼舌根的恐怕连侯府都没得呆下去了!”
四喜被唬住了,不敢再多言。搬出郑妈妈来到底也让其他几个妒忌怜雁的小丫鬟有了忌讳,不再找怜雁的茬。
怜雁感激地瞧了眼杜若,理好东西后由绿柚带着去她的新住宿。
新的宿房比原来的好了许多,从七人一间屋子变成三人一间,同屋的是绿柚和秋霜。
之前怜雁在厨房时便见过秋霜来拿膳食,当时便觉得她是个有气魄的,现在一问方知她才十二岁,十二岁便已是三等丫鬟,想来也是个厉害的,在放出去前升作一等大丫鬟也不一定。
且秋霜是跟着一等丫鬟晓燕管着正房的吃食,时常能在主子面前露脸。
怜雁来了后,秋霜对怜雁虽算不上热络,却也不冷淡,客气地打了招呼。
次日,怜雁便开始当差。郑妈妈相当防着她,并没有给她安排旁的差事,只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怜雁来正房本就只是为了摆脱张婆子,并没有想要去陶氏身旁的意思,因此郑妈妈这样的安排她挺乐意,乖巧地跟在她身边打下手,跟着郑妈妈也不怕受欺负不是?
怜雁安安分分,郑妈妈待她的态度便和缓了不少。
在来了正房有些时日后,怜雁虽没有见着赵彦清,亦没有机会在陶氏面前露面,却无意间撞见了赵彦清的庶子赵攸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