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26(1 / 1)

风一刮,扇状的银杏叶子哗啦啦地掉在献血车顶,护士站在红底白漆的车前,向排队的学生分发糖水和好丽友。

四周弥漫消毒水和葡萄糖的味道,宴旸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盯着他:“你是认真的?”

程未笑的不置可否,没有再说话。

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宴旸是大小事情的裁决者,程未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所有的对她好。

感情不存在力的相互性,有些事情暴露太早,反而会把小丫头吓到。

宴旸捉摸不透程未的深意,只能皱着眉头,伸手把他的嘴角拉平。她捏着程未的双腮,随着或重或轻的手劲,嘴巴自动变换尖叫鸡的音调。

趁着‘配音师’玩上瘾,程未俯身偷袭近在咫尺的红唇。

他撤离的很快,快到宴旸还没来及反应,便看见他舔着沾在唇上的水光红,淡淡地点评‘味道还不错。’

幸好宴旸拉上了外衣拉链,若不然程未就能通过起伏的胸脯,察觉她不知所措的青涩和近乎盲目的欣喜。

十八岁的初吻在一片飘着药水味道的铁锈林,抽血车闪烁的红灯像朵炸在夜空的烟花,宴旸被搅动了心池,把没留指甲的食指慢慢、悄悄地划进他的掌心。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示好,垂下的刘海隐隐遮住眉眼,水蜜桃似得双腮比中学少女还要纯情。

程未单手系紧她羊驼色的围巾,同时用另一只宽大的掌心温暖她捂不热的指尖。

他问:“想去看电影吗?”

宴旸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程未一边划着手机一边念着正在上映的影片,也许是因为不年不节,电影院的排片质量很低,只听着雷人的名字宴旸就足以联想它不及格底的评分。

见她遗憾地叹气,程未瞥着献血车旁捋高袖子、抱着赠品熊的男生,慢慢悠悠地说:“要不然,你去陪我献血吧。”

想着滴水的针管和殷红色的血袋,宴旸唰白了脸:“不行!你刚打完比赛体力还没跟上来,怎么能在这时候去抽血。”

“没事儿,我喝点护士发的葡萄糖就可以了。”程未征求不得她的同意,索性以男生无穷尽的力量直接把宴旸拖到报名中心。

目睹他握着水笔唰唰签了两个巨丑的字,当笔尖挪到联系方式那栏,宴旸的胳膊肘极其用力地把水笔戳在地上。迎着程未的无语的目光,她嚼着泡泡糖,淡然地说声‘sorry’。

程未没有理她,拾起水笔的同时又将装着糖水的纸杯挪出宴旸的视线。

好狡猾。

他怎么能猜到自己如此缜密的计划。

程未把填满的报名表递交给护士,转回头睨着满脸郁闷的她:“别想了,你撅着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样的屎。”

宴旸把拆开的面包塞进他仍残着口红的嘴唇:“吃吧,我拉的。”

他嚼了嚼,很不给面子的吐到垃圾桶。

“喂喂喂,过分了啊。你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第三单元的《悯农》吗?锄禾日当午,汗滴”

好在程未还剩了半块蛋糕,他用夹着奶油的它堵住宴旸诗兴大发的嘴巴。她嚼着涩涩的巧克力皮、甜的像放了十斤砂糖的夹心,呸呸吐了出来:“妈的又苦又甜,中和下味道会死啊。”

程未仔细盯着包装袋,默默地戳戳她:“快看注册商标。”

她草草看了一遍,捏着嗓子摇头晃脑:“童年的好味道,好丽友,好朋友。”

程未保持良好的耐心,让她睁大眼睛再看看。

宴旸把白眼翻到天上:“怪不得这么难吃原来是盗版,女子丽友算什么创意有本事出好基友啊。”

蛋糕是吃不下去了,在她的逼迫下程未刚乖乖抿完一杯糖水,护士就盯着注册单叫到他的号码。

程未揉了揉她皱起的鼻尖,随即便闲庭信步地迈上车。宴旸紧盯着玻璃窗,看见他削直的宽阔绕开挂满血袋的铁杆,消失在海藻绿的帘子里。

心底荡起一阵五味杂陈,宴旸正咬着嘴唇发呆,三四个医生冲她嚷着‘借过’,抬着担架从献血车上鱼贯而出。

随着人流围上去,她看见简易担架上躺着一位脸色惨白的男生,护士捂住他臂膀上的针眼,强行把葡萄糖喂进他干燥的唇。

被吓个半死,宴旸只知道跑上献血车,找到躲在帘子内正在等候的程未。见她一脸张皇失措地盯着自己,程未诧异地张着唇:“你怎么来了?”

宴旸紧紧扣住他臂膀处的布料,固执地说:“你不能抽血!”

把小丫头揽到身边坐好,程未瞥见她眼睛微红,忙不迭地问:“怎么回事?”

宴旸躲开他将要碰触眼泪的手,把脸扭在一旁生闷气:“刚才有人晕倒了。”

听出她悄无声息的关心,程未勾着唇角,漆黑的瞳孔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发生和他一样的状况?”

蒙在围巾里的脑袋吸溜吸溜出着气,程未看见她窄且薄的肩膀正在轻轻地打颤。

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捏个稀巴烂,程未把她揽在怀里,轻柔的口吻让人怀疑月亮早已全须全尾的露出影子。

他说:“只要宝贝不哭,我就不抽血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宴旸抬起玫瑰吐露的脸颊,明快的眼睛一滴泪光也没有。

程未亲了亲她,轻叹:“你可真是个演技派。”

“那是自然。”宴旸把他从座位拉起来,理所当然地笑出声,“要不然怎么能骗住你。”

当他们蹑手蹑脚地逃出来,夜色已从深蓝提取出了墨黑。

程未牵住宴旸依然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视线锁定领奖台上五花八门的牛奶和几只软趴趴的布偶熊。

“我本想抽400ml替你拿只熊的。”程未接过她肩膀上的挎包,清凛的声音被风刮地遥远,“可惜了。”

宴旸顿住脚步望他:“你献血就只是为了这个?”

“要不然呢?”程未弹了弹平整的小腹,“打完比赛后我可没有吃晚饭。”

路边的石子被鞋底踢来踢去,宴旸的思维随着它东走西藏,最终她扬起脑袋发表自己的观点:“真的,虽然我知道我很美,美的出尘出世出神入化,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少年,人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程未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宴旸扑上去,揽着他的肩膀喋喋不休:“你不要不承认,我仔细想了想,你应该在国庆节就喜欢上我了。你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坐过站呢,坐过站为什么还要在卢川住这么久”

揽肩膀,不是男朋友对女朋友的动作么。

程未很不满地皱着眉,把搭在肩膀上的手重新揣进自己的臂弯:“不是,你想多了。”

当然不是,他喜欢上她的时候远在盛夏的末尾,石榴花开了满树正与她的一字肩红裙比赛,谁更加诡丽。

宴旸撇着嘴,把左手揣进他的口袋取暖。

孤清的路灯照着生了旧苔的楼梯,她咦了一声,突然想起学校旁边新开了家私人点播电影院。

中等包厢环境不错,昏暗的灯光比公共电影院更有意境。

宴旸本想褪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她睨一眼啃着汉堡、伸手搅动可乐的程未,没多犹豫便乖觉地把双脚并在地上。

即使她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也要在男朋友面前勉强抢救一下。

屏幕上的电影五花八门,宴旸点开‘新片’那栏,没翻多久就滑到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二十块钱的爆米花、他沾上蓝油漆的衬衫、腕间凝着冷光的菩提,宴旸怔愣了一会儿,默默把箭头从这页划过。

“盯了这么久为什么又不看了?”程未嚼着鸡米花,唇间都是油炸的香气。

大屏幕刺眼的强光虚化住她的面孔,宴旸淡淡地说:“看过了,觉得很难看,所以不会再看了。”

程未不明所以地嗯了声:“那我们看其他的好啦。”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部欧美文艺片。

小提琴的乐声脉脉深情,在色彩强烈冲撞的画面下宴旸冷不丁地叫住他的名字。

“嗯?”程未放下蘸着番茄酱的薯条。

电影中的男女主角金发碧眼、两小无猜,宴旸没有万分之一的观影心思,也许她知道,这些都是梁斯楼最美好的幻影。

“我们发条朋友圈吧。”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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