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前些日子家里无事,便去了娘家,准备去那边待一阵子,若是条件允许,这个年呀,恐怕就要再乡下过了。”
“那爷爷你一个人岂不是无聊死?”
“啥无聊不无聊的,爷这一大把年纪,每天扫扫地,擦擦台子,这一日过得比一日快,漫秋儿丫头,你能来接爷爷回去过年,爷爷……做梦也没想到!”
“爷,看您这话说的,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况我爹这些年在床上躺着,即便他想来拜访您老人家,也得身体条件允许不是?爷,您就跟我回去吧,哪怕就那么几天就好,成不?。”
老爷子闻言苦笑不已,“我回去倒是没啥要紧事儿,可爷今年想自己过……”
“年节不就是要在屋里有个人说话聊天唠嗑吗?若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啥也没有,小鬼都不愿意和您作伴哩!爷,您说是不是?”
耿老头苦笑一声,“丫头,你说的对,这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干啥不活的肆意随性一些?”
漫秋儿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从远的身上,“既然如此,爷爷就和我们上马车吧,爹娘在家里若是见到您,一定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老爷子有些犹豫的向葛翠英的身上落了一眼,“这……”
“爷,您就别犹豫啦,爹娘都想死您了,快跟我们回去吧。”漫秋儿柔声道。
葛翠英不知给老爷子使了什么眼色,不多时,老爷子的脸色僵了僵,深吸了一口气。
“成,漫秋儿丫头,今年过年,爷爷一个人去你们家,好不好?”
牛车里驾着耿老头,漫秋儿的腿上坐着福宝,车里大大小小满满登登的吃食零嘴,还有一些炮仗与红纸,用来书写对联。
“爷,现在都出来了,你有啥苦衷,就跟我和从远说呗,我俩还能回去给你告密了是咋?”漫秋儿有些不理解老爷子的做法,这老头一脸的有苦难言,可偏偏选择了闭口不言。
这样的做法,要承受多大的苦楚?明明能解决的事儿,为啥不说啊!?
耿老头的眼神一僵,遍布着胡茬的唇角抖动了一下,就像是秋风里的残叶,飘了下来。
“好孩子,爷爷知道你孝顺,可现在,爷爷过得挺好的,哪儿都不错,有啥嘛心事儿,跟你们几个孩子说,不是给你们心里添堵吗?”耿老头苦笑了下,“这种事儿,爷爷咋做?做不出来嘛。”
漫秋儿一时间有些无奈,“爷爷,这你说的啥话?咱们是一家人,你这般说,就好像我们那般冷血不近人情似的,可实际上,我们是想帮爷爷您,却无从下手啊。”
耿老头苦笑了下,扯了扯嘴角,“漫秋儿丫头,你就莫逼爷爷了,爷爷……”
苍如树干的手抹了把眼泪,“爷爷过得挺好的,甭惦记了。”
“……”漫秋儿闻言默然,紧紧抿了下嘴角。
耿老头带给她的感觉,就如同柱子和李翠花。
李翠华和柱子救了自己的性命,她管他们叫一声爹娘,让耿老头,就是她的长辈,她的爷爷。
耿老头生活的如不如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分明是有苦难言,可耿老头不说,漫秋儿只能暂且不动声色。
若说有不如意,十之**也是从葛翠英那儿来的,等年后送耿老头回去,去耿府瞧上一眼便是了。
漫秋儿这般计划着,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来。
“爷爷,这两次去,咋都没见到我大爷呢?这都快过年了,大爷又出去收租子了不成?”
这话如一道闪电,横劈在耿老头的脑袋上。
耿老头的眼里霎时间闪过一道犹如晴天霹雳的惊诧来,那一刻,耿老头被问的面如死灰。
“你、你大爷……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耿老头哆嗦着嘴,细密的皱纹挤在了一堆,“你大娘也不说他具体去了哪儿,我就只能在家等着。”
“大爷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漫秋儿心里一紧,“多久?”
“上次你们回来到现在,一直……没回来过。”耿老头哽咽着说。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漫秋儿的心里升起,“爷,你是说,从我们上次去,大爷就消失了,现在也没露过面?”
“恩……”耿老头苍凉的点了下头。
“大娘不肯说大爷去哪儿了?”漫秋儿紧皱着眉头问,心里的担忧越发的升腾起来。
“你大娘说你大爷去临江收租子,路上遇见事儿耽搁下了,夏至时候那边发大水,你大爷便一直没回得来。”耿老头的声音有些发颤,“可那都是夏天的事情了,如今都到了新年,咋还不回来呢?”
“什么耽搁下了,我看,就是那女人不让大爷回来罢!”漫秋儿气愤的道,“那女人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这般做,必定是另有所图!爷爷,你……”
漫秋儿的话未说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她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耿老头:“爷……奶她该不会也是那时候就一直没回来,到现在吧?”
耿老头一脸悲凉的垂着头,哀叹一声,“你奶的娘家,就在临江啊!”
这……怎可能两人一同失踪,还都是在临江!?
这怕是葛翠英一人的说辞罢!
漫秋儿的脑袋里轰然有什么东西炸响了,耿府……这是出事儿了啊!
回到秀山村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昼了。
漫秋儿把福宝从车上抱了下来,又搀扶着耿老头下了牛车,进了院门,从远去栓牛车,漫秋儿则向东厢房里面招呼道:“爹,娘!我们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