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出声拦住了她的话,“漫秋儿,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就听着吧。”在漫秋儿愕然的目光中,从远又郑重的转过头对柱子保证道:“爹,若是到时候官兵真的来了,咱们也不必害怕。若是真的征兵,我尽管去就是了。”
柱子面对从远云淡风轻两边都答应的态度却并不满意,连连摇头,固执的道:“不可,不可!你们万万不能见到那些官兵!他们……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们切莫不能与他们打照面!”
若说方才柱子担心从远被抓去当壮丁有所顾忌,漫秋儿和从远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现在柱子所担忧的,便让两人心生怀疑了。
抓壮丁有去无回,若是能躲开自然是躲开的好。可若是不能与官兵打照面,这是什么理由?
他们又不是什么嫌犯坏人,见到官兵与否有什么打紧?
柱子却不依不饶,目光严厉的盯着从远道:“远儿,你一定要记住爹说的话,明年年后,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一定要离的这儿远远的!去哪儿都好!深山老林,天涯海角,一定不要见到这群官兵!”
从远似乎也被柱子的反应震惊住了,他凝视了柱子饱含郑重的双眼,半晌,用力点了点头。
说完这件事之后,耿家全家便沉浸在了沉默的气氛之中。
漫秋儿满脑袋都是柱子与他们说这件事时候的郑重其事,而从远则是另有所思。
总而言之,柱子在这个下昼不同寻常的反应告诉他们,这不仅仅是柱子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心,而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
柱子看着两个孩子怔愣的神色,知道他们被自己的言行惊住了。
“罢了罢了,”他苦笑着摆摆手,“左右离官兵派粮还有两个月的功夫,这事儿咱们过一阵子再说不迟。”
他转过身,低着头进了堂屋里。
李翠花在一旁,面色复杂的瞧着柱子的背影,眉宇之间皆是愁苦之色。
“丫头,莫觉得你爹听风是雨,他有自己的苦衷,你……还是听他的罢!”李翠花说罢这句话,就捧起桌上的碗碟,拎着水桶走了。
漫秋儿莫名其妙的看看从远,脸上满是糊涂的神色。
从远却拧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秀山村的另一面,大春和二光一家人一起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大春刚要进去,却被二光一把扯住了脖领子。
“干啥去?吃饱了还要睡觉怎的?”二光恼怒的看着方才一点台阶都不给他下的侄子,心里的怒气腾腾的冒着火,恨不能少了大春这幅傻脑瓜。
“那、那该干啥啊?”大春缩了缩脖子,怯怯的问。
二光媳妇看不过去,不耐烦的道:“你吃饱了又作弄他干啥?大冷天,赶紧进屋!”说罢,便领着儿子钻进了屋里。
屋子外头,二光冲大春瞪着眼睛,心里还是气的要命,骂道:“你个傻大个,光长个子不长脑袋!方才谁让你说那些话的?嗯?还我不给你吃饭,不给你吃饭你他娘早饿死了!没良心的东西!从你当兵回来谁供你这些年的吃喝拉撒?给我卖点力气你还不情愿了,在人前给我上眼药,你他娘的事跟我装傻呢吧,啊?”他狠狠的往大春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大春更蔫了。
大春看着发怒的二光,心里属实担心二光发狠不要他,这天下虽大,可哪儿都不乐意要他一个傻大个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憨憨的冲二光傻笑两声,“舅,方才我看坐我后面那人可眼熟了。”
“啥?”二光皱着眉头看他,很快警惕起来,“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你他娘傻就傻,还不知好赖?别人说啥都信?”
二光一门心思的认为大春放在在耿家的那一番言行是受人蛊惑,否则,单凭除了吃就知道干活的傻大春,是不可能有说那番话的可能的。
大春不知咋解释,只得接着说自己方才那番话,“我觉得他眼熟哩,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在哪儿,我可忘了!”
二光不知大春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跟自己是驴唇不对马嘴,气道:“眼熟个屁!你看谁都眼熟,还说跟耿家那只白狗眼熟哩,莫不是你下的崽?你跟人眼熟,人跟你熟不熟?”
大春忙点头道:“我这人不记外人的,若我觉得他脸熟,那一定是很熟了!他一定记得我的呀。”
二光松开大春的衣领,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问:“什么玩意?你说的是谁?”
“就是方才坐在我后面的那个,长得白白净净很好看的。”大春认真的说。
二光努力回忆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来,“你说的是耿家的义子,从远吧?”
“对对对,”大春点头不迭,“我也听到别人这么喊他啦!可他不叫从远呀……”大春掰着手指头回忆,“从远……从远……从远方来……”
二光见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气不过又狠狠拍上大春的后脑勺,骂道:“少在这里给我插科打诨!我告诉你,今儿你晚上莫吃饭了!饿饿你这张嘴,给我好好反省在外头该咋说话!”
大春别的不怕,就怕被罚不吃饭,忙噤了声,紧闭上嘴巴一脸委屈的看着二光。
“还不给我滚进去!冻着了得给你灌多少药!”二光恼怒的吼着。
大春委屈嘻嘻的跟在二光屁股后面走进去,可脑袋里还是想着方才的事儿:到底叫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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