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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新皇登基 上(1 / 1)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当朝皇帝朱佑樘病逝于乾清宫,享年三十五岁。

深夜的丧钟声在京师上空悠悠回荡,无数大臣和百姓聚集在承天门前,哭声震野,泪如雨下。

每个人的悲痛都是发自内心的,大明立国百余年,真正有作为,施仁政的皇帝并不多,从洪武永乐开始,一直到宣宗宪宗,这些帝王们或者暴戾,或者昏庸,施政风格不一而足,但若论真正施仁政的皇帝,唯弘治帝莫属。

不长不短十八年的努力,他赢得了天下人的民心。

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开始忙碌起来,一条条早已备好的白绫孝带被太监们捧出来,绑在每个人的腰间和头冠上,礼部和第二百一十章新皇登基(上)(两章合一,求月票!!)道录司的官员领着一群手执各种法器的和尚道士匆匆进宫,奉天殿前的广场上,偌大的灵台有条不紊地开始搭建。

悲伤的气氛里,一切与丧仪有关的事宜在快速地进行着。

张皇后已被宫女扶回了坤宁宫,悲痛过度的她昏厥了两次,司礼监的萧敬只好命太监将她送进坤宁宫歇息,剩下的一切丧仪之事已用不着皇后操心了,礼部官员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弘治帝遗体仍旧躺在床榻上,冰冷而僵硬,面部盖了一块明黄绢布,人死不能见天日,皇帝亦是如此。

朱厚照神情呆滞地跪坐在榻前,三位大学士和萧敬等人费尽口舌,可他仍旧一动不动。没了精神,没了思想,仿佛一尊木塑的雕像,眼泪已流干了,只留下脸上的斑斑泪痕。

秦堪站在殿外,注视着殿内仿若痴呆的朱厚照,沉沉叹了口气。

刘健等人见始终劝不走太子。不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国丧之期,丧仪方面很多必须由太子出面。作为大明下一任的君主,天下第二百一十章新皇登基(上)(两章合一,求月票!!)亿万臣民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此时怎可在乾清宫发呆不理诸事?

然而见太子心碎哀伤的模样。三位大学士却再也不忍开口劝慰。

朱厚照不懂什么国事朝政,他只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一位爱他疼他的伟大父亲,他想做的便是坐在父亲的遗体前,好好地陪他最后这一程。

至于诸多丧仪之事,让它们见鬼去吧。

李东阳抹了把老泪,扭头见秦堪静静地站在殿外,于是老眼一亮,快步走到秦堪身边。

“秦千户,太子哀伤过度,不愿离开。你帮老夫劝劝他吧,先帝龙御归天,臣民正是凄然伤痛之时,大家都等着看新君气象,殿下不能一直坐在乾清宫里发呆呀。”

秦堪亦知此时此刻的重要性。于是点点头:“下官尽力试一试吧。”

慢慢走进殿内,朱厚照仍旧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秦堪在他身边跪下,看着弘治帝的遗体,然后磕了三个头,直起身对朱厚照道:“皇上已归天了,殿下保重身体。人死不能复生。”

秦堪那熟悉的声音令朱厚照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生气,木然扭过头道:“秦堪,父皇走了,他说他很累……”

“殿下,皇帝不但拥有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和权力,也有着最沉重的责任,皇上确实累了。”

朱厚照忧伤泣道:“我以前不懂,只觉得父皇每天坐在案头给奏本批几个字,或者跟大学士们聊几句国事,如此而已,没想到父皇这么累,我……太不懂事了。”

秦堪沉默了一会儿,道:“殿下,皇上已走,你已是大明的新君,现在懂事还来得及,男人应勇于承担责任,帮你的父皇把大明江山挑在肩上吧。”

“江山……”朱厚照神情怔忪。

秦堪指着殿外,道:“天下臣民的亿万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你感觉到了吗?他们都在等着新君昂首挺胸地站出来,给他们带来福祉和安稳,你躲在乾清宫里徒自哀痛于过往,陛下若在天有灵必然对你失望。”

“殿下,你已不是太子,而是大明新一代的帝王,臣民们等着你君临天下,威服四海!”

朱厚照眼中渐渐有了神采,抿了抿唇,朱厚照向弘治帝的遗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脸上分明已有了一种略显青涩的帝王风采。

“秦堪,你说得对,我要代父皇把这座江山扛起来,父皇累了,我来扛……秦堪陪着朱厚照走出乾清宫,却见门外黑压压跪满了一地,刘健等三大学士为首,包括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和宫内所有武士太监宫女们伏地跪拜在朱厚照面前。

刘健老泪纵横泣道:“陛下仙逝,臣民痛失英主,为大明民心安定计,为先帝身后丧仪诸事计,老臣伏请殿下强忍失亲之恸,移驾奉天殿,颁国丧诏书,为先帝守灵,为臣民祈福。”

朱厚照将刘健扶起,道:“刘先生辛苦了,我这就去奉天殿,诸位臣工且随我来吧。”

诸臣见朱厚照振作起来,不由大喜过望,纷纷三拜后起身。

李东阳随着众人一齐朝奉天殿走去,临走时回头看了秦堪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感的百姓已感到宫内有大事发生,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在向承天门聚集。

五城兵马司,京营团营,锦衣卫。东厂,包括顺天府衙役等等,能出动的全部出动了。他们手执兵器围在广场四周,警惕的眼神不停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臣民哀痛说明皇帝得人心,正是宣扬皇威的好时机。然而也不能不提防有心人煽动作乱,毕竟此时皇帝甫逝,新君未立,是最容易闹出乱子的时候。

秦堪刚走出宫门,丁顺和李二便迎了上来,朝他重重抱拳,二人脸上虽有哀痛之色,但很明显带着几分做作,他们只是最基层的锦衣卫百户,皇帝驾崩或许不算好事。但若指望他们伤痛欲绝未免也不太现实,他们只是吃皇粮的,如此而已。

“没出乱子吧?”秦堪淡淡问道。

“有几个泼皮想趁乱浑水摸鱼偷百姓的银钱,被我等拿下了,除此没什么大事发生。”丁顺咧嘴笑了笑。

秦堪点点头。刚准备交代几句,却听得承天门外一阵喧哗声。

跪拜的人群被一群军士粗鲁地挥舞着鞭子抽开,人群惨叫着迅速让开一条道,腰系孝带,头冠绑着白绫的宁王朱宸濠哭号着被军士们簇拥上前。

“皇兄啊!先皇啊!上天不公,竟如此待我大明英主。臣弟来迟一步,何其痛哉!”

朱宸濠一边哭一边朝宫门走去,沿路的官员和百姓们纷纷皱眉,却不得不让出道来。

秦堪独立于宫门外,看着朱宸濠一脸哀痛地离他越来越近,秦堪心中徒然一沉。

瞧这架势,宁王是想进宫吊丧?

此时离皇帝驾崩不过一个时辰,礼部一应丧仪还没准备好,弘治帝的传位遗诏也没颁行天下,朱厚照尚未登基……

宁王此刻入宫,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他不知道此时正是皇宫最敏感的时刻吗?历史上趁着皇帝新丧夺权称帝的事还少吗?

朱宸濠越走越近,秦堪眼皮跳了跳,忽然举高了手大喝道:“来人止步!”

朱宸濠的嚎哭声顿时一滞,看清是秦堪后,不知为何怒火万丈,大约想起了某件令他恼火的事,于是定住身形怒道:“大胆!本王乃先帝兄弟,欲进宫吊唁皇兄,你敢拦我?”

“王爷,此时宫内颇乱,丧仪事宜礼部官员正在安排,等他们安排妥当,自会告之诸藩王公侯入宫吊丧,王爷未奉诏命入宫,恕下官不敢放行。”

朱宸濠大怒:“吊唁本是伦常应有之义,我朱家的事情用得着你这外人阻拦么?”

秦堪冷冷盯着他,向前跨了一步道:“下官是外臣,只知天子诏命,王爷未奉诏入深宫,是何居心?”

朱宸濠大约被刺,进殿后径自从大臣们中间穿行而过,一直走到龙椅前站定。

值日太监毕真一甩拂尘,尖声大喝一声肃静,群臣止住哭泣,殿内鸦雀无声。

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刘健出班转身面对朝臣,缓缓展开手中黄绢,大声道:“宣。大明弘治皇帝陛下传位遗诏,中外诸臣工跪聆。”

殿内大臣以及从鸿胪寺赶来的朝鲜,琉球,交趾等藩属国使节纷纷跪拜。

刘健清了清嗓子,道:“诏曰: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托付是惧。今迿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愿继统得人,亦复何憾。皇太子厚照,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刘健念完遗诏,殿内又是一片大哭,声震朝堂,催人泪下。

接下来的程序便是大臣们向朱厚照大礼参拜。朱厚照如同木偶一般,在三位大学士和礼部尚书王琼的提醒下,木讷地执行着他们的指令。

群臣一拜,齐声恭请太子登基,朱厚照手执事先写好的文稿念了一遍。第一次推辞。

群臣再拜,恳请太子登皇帝位,朱厚照再辞。

群臣三拜,朱厚照三辞。

三请三辞的过场走完后,朱厚照终于在群臣的跪拜下,由礼部尚书王琼当着群臣的面。给朱厚照戴上了象征皇帝身份的翼龙金冠,群臣于是三拜九叩。

此时秦堪已从宫门赶到了奉天殿门口,见朱厚照头戴帝冠,君临群臣,仪态端庄,顾盼生威,秦堪在殿外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勾起几分微笑。

大明新君登基,这道明朝最独特的风景将来会做出什么让天下瞠目结舌的举动?

很期待呢……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的朝拜,目光却忽然多了几分迷茫和不安。

满殿臣工,只看得见他们黑压压的人头,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难道从此以后我只能看到这些貌似恭敬的后脑勺和脊背么?

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感莫名地从心底升出来,寂寥,落寞,原来这便是唯我独尊,为何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呢?

朱厚照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颇有些不甘地在殿内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一番,然而仍旧只是一片面朝金砖地板的伏地头颅。

仿佛被某种气机牵引似的,朱厚照抬头望向殿门,定定瞧了一阵。

殿门外,秦堪穿着一身大红锦袍,腰间系着白色孝带,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秦堪的目光很温暖,很平和,坦然无惧地直视着他,如同看着一位老朋友一般不卑不亢,却令朱厚照由衷的欣喜。

二人目光相遇,秦堪忽然朝朱厚照咧嘴轻轻一笑,朱厚照也露出了笑容。

主持登基的大学士刘健不高兴了,他不明白如此庄重的场合,新皇没事笑什么,此举非常不妥,于是皱眉咳了两声,朱厚照立马收回了笑容,板着脸不言不动,形如木偶……传位遗诏已下,这只是第一道程序,朱厚照戴上帝冠,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他的皇帝身份便合理合法,被全天下的臣民所认同。

群臣朝拜之后,大臣中有人不知是否怀念起先帝的种种英明仁厚,于是殿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一传十,十传百,哭泣声越来越大,许多老臣控制不住情绪,跪地嚎啕大哭,并且狠狠地以头撞地,有的甚至磕得鲜血淋漓。

场面又陷入一片哀伤之中,朱厚照显然也被感染了,坐在龙椅上忽然嘴一瘪,大声哭了起来,金殿内愈发混乱,皇帝都哭了,大臣怎敢不哭?

秦堪站在殿外,眼角也含着泪,抬头抹了一把,凝目朝殿内一瞧,不由皱起了眉。

朱厚照正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之时,却见殿外秦堪红着眼眶朝他招手,朱厚照哭声渐止,顺着秦堪手指的方向瞧去,观察良久,朱厚照忽然勃然大怒,脸蛋儿顿时涨得通红。

大学士刘健正缓缓展开另一份黄绢,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大赦天下,新皇封赏群臣了,还没等他开口,刚刚登基,新鲜出炉的大明皇帝朱厚照却做出一个令殿内群臣惊呆的举动。

只见朱厚照将刚穿上身的龙袍下摆使劲一撩,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气冲冲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然后像只被假意,如此不忠之臣,我难道不该揍他吗?”

殿内一片寂静,大臣们瞠目结舌,这个理由……

刘健老脸狠狠抽搐两下,都说新皇新气象,这位新皇的新气象委实有点……骇人听闻啊。

今日乃大明皇帝登基的重要时刻,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典变成一出闹剧,否则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咳……陛下,胡侍郎扯着嗓子干嚎呢,这事儿……”刘健干咳着满脑子找理由平息事态,目光一瞥之下,不由道:“咦?胡侍郎明明哭了呀,陛下且看,看到了吗?胡侍郎脸上分明有两行悲痛的泪水……”

刘健指着胡汝砺的脸淳淳善诱:“陛下请看,分明哭了嘛,此事作罢如何?陛下,大典还得继续呢。”

朱厚照凝目瞧过去,一位气愤难平的大明皇帝,一位满腔无奈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迎着满殿大臣们惊愕复杂的目光,蹲在被揍得找牙的户部侍郎胡汝砺身前,一齐寻找他那两行真诚的泪水……抱歉更晚了,这章算昨天的,一大章算两章。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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